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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籤: 香港製造

香港匠人

每日捱臭 醃製加工新鮮牛皮! 瑞興皮廠90後接班人 堅守家業:想保留上兩代留下的事物

時代巨輪不停轉動,許多行業、店舖都難再堅持,黯然離場。留下苦苦支撐的,或許是因為一份情。曾幾何時香港工業發展蓬勃,許多行業都有過一段光輝的歷史,譬如皮革業,在高峰時有多間皮革廠的同時,香港皮革製品的出口量也是位列高位多年。奈何時移勢易,這些皮廠逐一消失在時代的洪流中。不知不覺,香港也就只剩下最後一間製皮工廠——瑞興皮廠。而這間碩果僅存的牛皮廠,現由一位90後的年輕人Kean打理。

香港最後一間製皮工廠——瑞興皮廠,現由第三代接班人,90後的Kean打理。

訪問當天,在Kean的帶領下來到了位於葵涌的牛皮工廠。推開印著瑞興皮廠大字的鐵門,走進佈滿歲月痕跡的廠房。然而偌大的廠房卻顯得有些安靜。愈往裡走,愈能嗅到一股濃烈的氣味,然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棟棟堆疊整齊的牛皮。看著醃製後疊高的牛皮,Kean笑稱如果是兩三年前來的話,就有機會參觀加工的工序。

佈滿歲月痕跡的廠房有股濃烈的牛皮味。
由於工廠老師傅相繼退休,加上近乎無人入行,Kean很多時都要自己落手落腳做。

原來這兩年來,牛皮廠已經停止了牛皮加工工作,變成只作醃製處理,再直接賣走。「大家可能覺得,這麼大的一間皮廠,只剩一部分還在運作,看上去很浪費。但是起碼我還在維持他的營運、生產,而不需要光榮結業。」而讓Kean依然堅持維持廠房運作的原因,或許是一直以來深埋在腦海中關於廠房的回憶。Kean還記得小時候會跑到廠房玩的那些日子,那時候的夥計有幾十人,而廠裡的機器也會不停地運轉,到處都是更濃烈的牛皮味。爸爸會忙碌生產加工,而媽媽會負責包裝出貨,自己則在一旁和廠內的貓狗玩耍。

偌大的廠房現今已經停止了牛皮加工工作,變成只作醃製處理,再直接賣走。

行業式微 艱苦維持廠房營運

只是如今,這些畫面買少見少。不過Kean還是逐一介紹如今皮廠的運作,「每天清早6點左右,上水屠房那邊就會運來新鮮的牛皮,其後我們就會將它們進行醃製保鮮的處理。」Kean解釋道,在新鮮的牛皮送抵後,第一步就是要用鹽醃製牛皮,為其保鮮,讓它們能夠存放得更久一些。只見工廠師傅將一張張牛皮倒進巨大的轉鼓中,再往轉鼓裡倒入數袋鹽。之後關上轉鼓門,再開啟轉動的開關,轉鼓便會像洗衣機般開始轉動,將內裡的牛皮與鹽混合。整個過程大概需要45分鐘,之後便閒置一整天,讓牛皮排走血水、充分醃製。隔天就能將醃好的牛皮取出搭到貨板上放置,等待加工。

大型轉鼓如洗衣機般將裡面的牛皮和鹽混合,進行醃製。

可能不少人會以為如今皮廠就像是獨市生意,整個香港的牛皮照理都會運往這裡,但Kean卻指出,現在每天大概只有2、30隻牛左右。比起七、八年前平均每天有5、60隻牛,甚至是爸爸曾提過的過百隻牛,如今的數量少了幾倍,而且也沒有回升的跡象。對此,Kean也不是很理解當中的原因。

而且自從越來越多同行皮廠不再營運後,加工所需的化工原材料供應商也一同萎縮,如今要在香港取得化工原材料變得更困難許多,瑞興皮廠的產量也逐漸減少。加上行內的老師傅也都漸漸離開,年輕人也都不太願意入行,更讓皮廠難以維持加工工序。

行業萎縮,難請人。皮廠只能苦苦堅持營運。

回流接手皮廠 創立自家品牌

2014年,從英國學成回港的Kean還在為前路打算時,看到仍在皮廠工作的雙親年紀漸長,便決定幫輕父母,同時也是為了延續這個陪伴自己長大的地方。只是皮廠在當時已是夕陽行業,就連僅剩的行家也在那幾年中相繼結業。Kean只好在艱辛的經營環境中尋找新出路。一年之後,Kean成立皮革品牌The Lederer,開始嘗試皮具生產業務,同時也繼續維持廠房的運作。

苦於維持廠房運作的同時,Kean決定突破創新。於2015年創立皮革品牌The Lederer,開始嘗試皮具生產業務。

對於Kean的新嘗試,父母早期並不贊成,他們認為皮廠原本的經營模式是直接將加工好的皮料直接賣給商戶,每一次的交易可能直接賣掉幾千、甚至上萬呎的皮料。然而轉為零售或是皮具生產的話,二、三十呎的買賣非常耗時且會囤積大量貨品。也確實,早期經營新品牌時並非一帆風順,Kean也為此走過不少冤枉路。好在Kean的堅持與創新,讓品牌逐漸站穩腳步。其推出的DIY皮革材料包及各種產品也透過網購平台吸引了不少世界各地的客人,漸漸地也能做到收支平衡。

Kean於瑞興廠房二樓開設工作室,經營自己的皮革品牌。

爸爸媽媽在看到Kean做出如此成績後,也開始接受他的經營模式,偶爾還會幫忙製作。「與瑞興合作的客戶裡,很多更像是不斷照顧我的長輩,他們也會教我很多關於皮革、皮具製作的知識。」Kean也很感激一路上遇到的皮具師傅與夥計,幫助他在困境中建立起新品牌。

Kean很感激一路上遇到的皮具師傅與夥計,幫助他在困境中建立起新品牌。

而公司也開始生產起不同的皮具產品,小至銀包、卡套;大至傢俬用的皮,也會應客人的設計做代工生產,或者幫不同的公司製作皮具。The Lederer的品牌也漸漸在日本、台灣擁有一定的人氣。正當公司看似步入正軌時,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卻又拖慢了公司的進程。

除了自家品牌在日本、台灣擁有一定人氣外,公司也會幫不同公司製作皮具。

導賞工作坊 推廣手工與香港製造的價值

受到疫情影響,公司也只能無奈辭退部分員工來維持收支平衡。員工的劇減加上社會環境的改變,公司原本想要推出的計劃或宣傳也都只能暫時擱置。不過Kean也沒有因此感到氣餒,而是在疫情過後,一步一步踏實地重新出發。慢慢追回進度之餘,還會繼續舉辦皮具工作坊或者開放皮廠參觀導賞。

突如其來的疫情打亂公司進程,如今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追回進度。

在工作坊中,學員可以自己動手縫製出皮具產品,透過一針一線了解手工產品的樂趣與價值。而在供學生參加的導賞中,還會讓學生們一睹牛皮加工的過程。「通常會覺得骯髒和臭,哈哈!」Kean笑著回憶起學生們參觀廠房時的景象。不過也是有好奇的學生會想要了解皮料的加工過程,如何從滿是毛皮的原料變成光滑的皮具、如何將其做出不同的顏色與紋路。每一次看到來參加的人對皮廠、對手工皮具有更多的認識時,Kean都非常高興。

皮廠也會定時舉辦工作坊或參觀導賞,推廣本土皮革產業。

或許在Kean看來,「香港製造」與皮廠,都是往時年代的輝煌,也是自己想要堅持下去的事物。所以他也希望能讓更多人了解、重視其中的價值。特別是皮具這種在大眾認知中,國外品牌更吃香的事物;Kean想大家看到、也知道這從頭到尾100%的香港製造,也有相當的品質與價值。

在時代的洪流中,很多事物確實難以留住;留下來的,是一份難以割捨的情。

Text:Vincent
Photo:陸羽

專訪, 香港匠人

半世紀本地鞋匠 一生堅守鞋業 為腳患人士度身訂造手工鞋

「鞋字半邊難,也有半邊佳」,電影《歲月神偷》中的羅記皮鞋,在變幻的環境中,一步難、一步佳地走過。現實中,也有一位鞋匠,經歷過高低跌宕,難也一步,佳也一步,不知不覺就走過了半個世紀。他就是麗風鞋業公司的老闆、手造鞋工匠葉靜。二十幾歲就投身造鞋業的他,見證了造鞋業和時代的改變。

一路走來,就算整個工廠被火災波及而化為灰燼、就算因經營壓力要關閉大陸過萬呎的鞋廠、就算在沙士時被賒數拖垮;每一次的絕境,都沒能停下葉師傅的腳步。直到如今,年過七旬的他仍在用一雙巧手,為腳患人士度身訂造舒適的鞋款。「自己一生都在造鞋。」這句話從葉師傅口中說出來一點都不誇張。

二十幾歲就投身造鞋業的葉靜,見證了造鞋業和時代的變遷。

半世紀的鞋匠之旅

訪問當天,搭著電梯來到晉昇工廠大廈10樓的走廊,這裡的設計與其他私人廠廈不同,開揚的空間更像是「舊式公屋」,約莫在走廊盡頭的位置,有一道敞開的舊式折疊鐵門,一旁坐著正研究著鞋楦的老師傅就是麗風鞋業公司的老闆葉靜。門內的空間由鞋楦與皮料堆積成幾座小山,狹窄的空間裡放著不同的造鞋工具,然後是掛滿整個空間的訂單。這裡,便是葉師傅的廠房,也是一處有著許多故事的地方。

鞋廠的空間由鞋楦與皮料堆積成幾座小山,狹窄的空間裡放著不同的造鞋工具,然後是掛滿整個空間的訂單。

故事的開始,時間回到70年代。那時的葉師傅只有二十幾歲,幾乎沒接觸過多少行業的他,在剛來到香港不久後,便跟著親戚進入了造鞋行業。甚至在還做不到一年學徒時,就已經下定決心要自己做老闆,在造鞋業中闖出一片天。葉師傅也隨即行動起來,在九龍城用70元租了一處板間房,開始做起造鞋的生意。葉師傅笑說,當時他只是做一些不需要技術便能完成的拖鞋款式,以幾元錢的價格供貨給街邊的大排檔。後來葉師傅也有試過和友人合夥造鞋,不過最終還是決定搬到荃灣,租用一處石屋(今荃灣地鐵站附近)創立了麗風鞋業,並在石屋旁搭建了一個小工廠造鞋。

當年只有20幾歲的葉師傅,在入行造鞋業,做不到一年學徒時,就已經下定決心要自己做老闆。

「三起三落」 依然堅守鞋業

7、80年代的一場火災 廠房一夜化為灰燼

本以為當鞋廠老闆的夢想終於走上正軌,怎料一場火災波及,葉師傅的廠房在一夜之間化成灰燼。「其實不用燒很久,一、兩個小時就全部變灰了。那時都算是剛剛結婚,都很徬徨。」葉師傅表示自己也只能向當時的立法局求助。期間,就算沒有工廠,葉師傅也沒有轉行的想法。反而還利用家裡的房間、飯檯造鞋,再到街邊擺賣,幫補家計。

直到1982年,在立法局議員的協助下,葉師傅成為了當時新落成的晉昇工廠大廈的第一批租客,也正式成立了麗風鞋業公司。葉師傅回想起當時正值發展高峰的香港,各行各業都非常興盛,他的工廠自然也不例外,除了有很多本地的訂單外,更有南韓的批發商相中他們生產的部分款式,而下了過萬雙鞋的訂單。而一群一起趕工的夥計也如親兄弟般,葉師傅平時會幫他們買飯,偶爾還會和他們一起買馬,大概這也是那個年代香港的和諧景象。就這樣,時間來到了1992年。

1982年,葉師傅成為了當時新落成的晉昇工廠大廈的第一批租客,也正式成立了麗風鞋業公司。

北上拼搏擁萬呎廠房 無奈遇上貿易行倒閉

隨著中國市場的開放與香港製作成本的上升,不少工廠也都選擇北移發展。就在1992年,  50幾歲的葉師傅也決定北上拼搏一番。也在那時,他剛好接手一間做歐洲生意的鞋廠來做。工廠的生意涵蓋歐州7個國家(意大利、奧地利、西班牙、葡萄牙、瑞典、挪威、芬蘭),訂單的數量也是之前在香港從未接觸過的數量。所以在不久之後,葉師傅便搬去一座獨立的廠房,專心營運起大工廠。「樓下一萬呎、樓上一萬呎,有宿舍、有飯堂,養著上百名工人。」葉師傅當年初出茅廬時做老闆的夢想,似乎就在此刻完成了。

隨著中國市場開放,葉師傅在1992年北上發展,並擁有一間過萬呎的廠房。

回流後自創暢銷鞋款 卻被沙士徹底擊垮

奈何好景不常,當時負責接洽歐洲生意的貿易行倒閉,葉師傅的工廠也因此沒有足夠的貨單來維持廠房運作。最終,葉師傅在1997年回流香港。經歷兩次生意挫折的他依舊沒有放棄造鞋,還回到後期改為辦公用的晉昇工廠大廈單位,重整旗鼓、繼續造鞋,甚至在剛回來後,變做出了一款暢銷的鞋款。這款由葉師傅自創的橡筋鞋名為PAPA Shoes芭蕾舞鞋,其簡單優雅的設計是當時多間鞋舖裡的暢銷款式,更有大陸公司模仿相同的樣板製作。「本來勉強都可以生存,但是沙士將我徹底打敗。」葉師傅在沙士期間被賒帳徹底拖垮,數條收不回的帳目也令葉師傅背起多項債務。鞋廠難以繼續經營,最後只剩一人獨守。

葉師傅自創的橡筋鞋「PAPA Shoes」,,其簡單優雅的設計是當時多間鞋舖裡的暢銷款式。

為腳患人士度身訂造手工鞋

訪問期間,有位客人找上門來,帶著一雙皮鞋與連結的半身支架,支架上的皮帶在無數次的修補後,看似已經無法穿戴。客人想拜託葉師傅修好支架上的皮帶,也將親人喜歡的鞋款連結到支架上。儘管葉師傅先前並沒有處理過這樣的工序,不過還是答應了下來。

訪問期間,有位客人找上門來,帶著一雙皮鞋與連結的半身支架。

原來自2012年起,葉師傅在受到電台邀請訪問後,便陸續有人找上門來,想要師傅幫他們造一雙手工鞋,其中不少都是有腳患的客人,因為市面上找不到適合的鞋款,也不知道哪裡有師傅能製作;所以在聽說有葉師傅這樣的手工鞋匠後,都紛紛來找他幫忙。

「我都沒有估計有這麼多人來找我,也讓我看到了香港很多雙腳有問題的客人。小兒麻痹、高低腳,很多很多。」在經歷過人生的起起伏伏後,如今葉師傅看到這麼多腳患人士,更希望能夠盡自己的能力去幫助他們。多年來,他和客人們的關係更像家人,而葉師傅也會不斷研究、改良,為不同客人的腳患度身訂造出更舒適的鞋款。以致有些客人就算移民了,偶爾回港後的第一時間,也是來找葉師傅多造幾雙鞋。

自2012年起,葉師傅完全改造手工鞋,也因此接觸到不少有腳患的客人。

雖然如今公司只剩葉師傅一人,造鞋繁複的工序也只能靠一人之手完成。但對葉師傅來說,就算整個過程再怎麼吃力,能夠幫到這些需要特別鞋款的客人,就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情;而能夠因此發揮創意,造出更多鞋款,也是他繼續做下去的動力。的確,對於一個如此喜愛造鞋的人來說,還有甚麼比不斷在鞋業中探索更有意思?

如今公司只剩葉師傅一人,造鞋繁複的工序也只能靠一人之手完成。

「要旅行或者回工廠,我會選擇回工廠。」提及退休,葉師傅笑說身邊的人有時候也會叫他退休「歎世界」,但是如果讓他選,他還是寧願拿起鞋楦、工具,造一雙鞋。「二十幾歲一入行就是造鞋,做了50幾年,都有半個世紀,自己一生都在造鞋。」或許對葉師傅來說,造鞋就是他的世界,如果可以,也想「歎」到不得不退休的那天。

Text:Vincent
Photo:陸羽、PAPA Shoes

專訪

「純正鋼骨 永久包修」 百年遮廠梁蘇記

不知不覺,四月也已將過半,隨之而來的便會是漫長的雨季,也才惦起家裡那把塵封半年之久的遮。久未開遮,或許遮上已附有鏽跡,或許有幾段遮骨彎曲、斷開,又或許翻箱倒櫃卻也尋不到。然後我們扔舊遮、買新遮,用著不知其品牌、結構的遮,將就著度過雨季。為來年的堆填區,添置另一把遮。誰曾想過上世紀的香港,一把遮可能用上一輩子?在那個年代,一把靚遮就可以是身分的象徵。也因手工製造的貴價,損壞的遮多會交給師傅修補重用,如今家喻戶曉,開業近138年的製遮老字號梁蘇記,當年便是以「純正鋼骨,永久包修」而聞名。

梁蘇記上月遷舖至尖沙咀,繼續秉承「純正鋼骨,永久包修」祖訓,延續家業。

梁蘇記遮廠於光緒年間在廣州成立,由梁智華(別字:蘇)老先生創立,標榜鋼骨造遮和永久包修,以歐洲配件、物料製造優質長遮,提供遮骨永久免費維修服務贏得口碑。及後分店擴至港澳,更開滿香港各處,成為本地經典品牌。時移勢易,曾在香港有過光輝歲月的製遮業如今卻已式微,不少本地品牌也隨年代遠去,全盛時期於港澳兩地設多間分店的梁蘇記早年也只剩下香港的唯一一間,位於西九龍中心。這間由第四代傳人梁孟誠打理的分店在西九屹立29個年頭後,於上月遷舖至尖沙咀,繼續秉承「純正鋼骨,永久包修」祖訓,延續家業。

梁蘇記如今只剩下香港的唯一一間舖,由第四代傳人梁孟誠打理。

談及遷舖,梁孟誠並無太多不捨,笑說這是梁蘇記第四次來到油尖旺一帶開舖了,隨後更仔細說出了梁蘇記歷年來店舖的位置,曾經這些店舖都因為鐵路建設或租金而搬遷。所以對他來說,搬舖並不是一件多大的事,反而能找到更多的機會,「世界會變,不會整天都是一樣的。可能在尖沙咀做多十幾年又不一樣了。」梁孟誠邊笑著,邊修起客人交付的縮骨遮。的確,從一開始只賣長遮,在與不同客人的交流後,也變出了很多新的款式,有用來擋風、擋雨、擋太陽,亦有當作拐杖等不同的設計。大改動至兩縮縮骨、三縮縮骨;遮骨的輕重;或是各種顏色、花紋的遮布,都能在和客人溝通後,做出獨一無二的產品。

梁孟誠十幾歲便開始學師,「上遮」、「車遮」、「裁遮」、維修等,每一樣都要學。

「這就是手工做遮的好處,可以自由搭配。」客人可以自由選擇遮骨、遮布、手柄,不同部位的用料也可以挑選上等的材料組裝在一起。「當年有一把縮骨遮就像是有一部大哥大電話,很威風,連當舖都會收。」原因便是其用了來自西德、英國倫敦的遮骨,法國的遮頭。藉各國的好材料,組裝出了一把上等的遮。而梁孟誠在旅行時,也會留意當地的遮,從而知道不同地方使用遮的文化。譬如香港人和日本人所喜歡的遮就有不同,香港人慣於能快速收放,而日本人則是喜歡慢慢折疊、收遮。也因這些觀察,他才會變出更多的款式。唯一不變的,就只有「永久包修」的祖訓。

客人可以自由選擇遮骨、遮布、手柄等不同組件。
不同地方的人對遮有不同的喜好,故多年來也設計出各種不同的款式。

遷舖後,梁蘇記依然延續人手造遮、維修的經營。在尖沙咀這個更容易接觸到遊客的地方,更考驗造遮和維修的功力。梁孟誠試過有客人前來訂製遮時,隔天便要離開香港,結果他讓客人先去喝杯咖啡,自己則只花了四小時便度身訂造好了一把遮。如果客人需要更換遮骨,一般20分鐘內就可以換好。

最快只需花四小時便能度身訂造好一把遮。
客人留下新遮訂單或需維修的遮。

能做到這樣的質素和效率,除了工具的進步,如電螺絲批、熱融槍等工具的出現,當然也要靠多年來的技藝。只是被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雨傘製作技藝,如今傳承的人卻寥寥無幾。為了讓更多人接觸這門手藝,第五代傳人大女兒Kiki也是花盡心思。除了幫遮設計各種新潮的元素吸引年輕人外,更舉辦工作坊,讓人親手體驗師傅一針一線造遮的過程,做出自己的一把「香港製造」遮。

大女兒Kiki花盡心思,幫遮設計各種新潮的元素吸引年輕人。
舉辦工作坊,讓人親手體驗師傅一針一線造遮的過程。

雨季將至,那把風雨同路,為你遮風擋雨的遮,來年還在嗎?

Photo:Vincent

香港匠人

癡迷聞香而自學成師 90後香藝師的尋香之旅

拍攝的時候,攝影師的鏡頭一直被香爐中升起的輕煙所吸引,過半的時間都是在捕捉那稍縱即逝的懸浮。香爐中傳來的香氣卻又總帶有一絲慵懶,輕撫著緩緩合上的雙眼,才發現又錯過了芳煙的一段舞曲。就是這樣愜意的一個下午,方知為何有人會對此愛不釋手。鏡頭前的他叫鄧皓荃(Aaron),作為90後,他一直以來都有著一個與同齡人不相稱的愛好。別人打機砌模型,他卻享受聞香料、搓線香。皆因中四那年,他在志蓮淨苑某殿外聞到一股清香,只那一刻,Aaron就與香結下了不解之緣。為了找回這股香氣的Aaron就這樣踏上了「尋香之旅」。

傳說中,香港地名地的由來有很多種說法,香就是其中一種。早於宋朝年間,此地大量種植的沉香木已是朝廷供品。40-70年代,因政治環境而遷入的大量香莊,使此地的香業更加興盛,全世界的華人近乎都要跑到港澳地區買香。可縱使香與香港有如此深的淵源,Aaron的尋香路卻並不如意。隨著改革開放、製香廠的搬離,那繁盛一時的香業也隨之沒落。再到Aaron這一代,大多只能透過書籍、網上紀錄片中的蛛絲馬跡,來尋得製香之法。

90後的香藝師鄧皓荃(Aaron)自小癡迷聞香而自學成師,創辦「港香堂」推廣香文化。

從「尋香」到製香,跌撞自學做出第一支香

鏡頭裡的輕煙依舊努力地跳出各種舞步,偶爾有風吹過,擾亂了節奏,下一秒又以幽香為伴裊裊升起。這股幽香,Aaron尋了好幾年的時光。「尋香之旅」的開始,Aaron省吃儉用,用慳得的錢到街市香舖買香,也因學生時期的財力有限,只能從最便宜的開始試起,結果盡是攻鼻的臭味。後來光顧香莊,開始買些貴一點的香,才漸漸品出淡淡的清香。那些年,身邊的人看著Aaron如此沉醉於香,都紛紛皺眉,「阿仔成日聞香,會唔會聞死佢㗎?半夜三更喺度聞香,係咪撞嘢啊?」可另一頭的Aaron甚至抱起香爐溫書備考、吃薯片、喝汽水,不亦樂乎。

Aaron不理旁人異樣眼光,沉醉在自己的香世界。

「尋香之旅」的後來,Aaron索性學起製香,確保「貨源」充足。雖然沒能找到大師教授,但Aaron對香的執著早已不會被簡單地磨滅掉。沒有香料的配方,就自己翻查古籍、香譜。沒有造香的知識,就從紀錄片中偷師。實在找不到,就自己鑽研出方法。

譬如在尋找香粉的配方時,Aaron從中藥舖一口氣買了三十幾種香料,帶回家自己打粉調配。期間弄壞了家中的幾個攪拌機,還配出了各種異樣的味道。「想說放愈多香料進去,照理就會愈香」Aaron曾將大量香料混在一起卻只撞出藥材味,不過他卻非常享受這個「烹飪」過程,享受撞出不同香味的瞬間。

Aaron自己從古籍、香譜、紀錄片中鑽研香料調配和製香之法。
鑽研調配香粉期間,還弄壞了家中的幾個攪拌機,更配出各種異樣的味道。

又譬如調配完香粉後開始造香的過程。剛開始簡單製作塔香粒、用針筒擠出線香還好,但到要學搓竹籤香時,又再次難倒Aaron。如何將香泥均勻地搓到竹籤上,過程中雙手要相互協調轉動,不然成品便會有扭紋;而且力度也要保持均衡,稍有不慎斷裂就要重頭再來。不斷鑽研、嘗試、失敗,一有空閒就拿來練習的Aaron,終於在半年後成功搓出了第一支香。

最難學的便是搓竹籤香。
Aaron花了半年時間不斷鑽研、嘗試、失敗後,才成功搓出第一支竹籤香。

創立「港香堂」,教授品香之法

裊裊輕煙隨著燃盡的香慢慢離開舞台,留下香爐中一幅篆字狀的香灰畫。Aaron細心地將香灰鋪平,小心翼翼地拓上新的香粉,為香爐點起另一首舞曲,說起了「尋香之旅」之後的故事。看見經常光顧的香莊迎來結業,半世紀的經營難抵貴租,昨日的繁盛今竟如煙。故曾以香港傳統文化保育之名到各處推廣香文化的Aaron決定創辦「港香堂」,推廣香文化。有正職工作的他,放工就會跑到柴灣的Studio中製香,一做便是做到凌晨一、兩點。星期六、日也會來此開鋪製香,或開班教搓香、教聞香。

Aaron後來創辦「港香堂」,製香之餘,更著重開班教搓香、教聞香。

交談間,Aaron也不禁教起那些關於香的事。如近來在網絡上熱論的奇物「龍涎香」,就是極為珍貴的香料。它是因抹香鯨吃完巨型烏賊後,無法消化而排出的可燃物。傳統上,龍涎香一般作為定香劑而非單獨使用,它讓香氣保留得更長的時間。又如某些香料能夠助眠或者有不同的治療功效:柏香、檜木、安息香可以使人放鬆,有助睡眠;吃飽後聞一聞檀香,身心也會更舒暢。除了各種香料的功效外,Aaron也教授了分辨天然香與香精香的方法。那些還沒點燃就已經散發濃烈香氣的便是香精香,反而天然香要在點燃時才能聞到真正的香味。

不同的香料除了有不同的香味,也有不同的功效。

Aaron甚至搬來了陳列香料的木櫃,一一介紹起來。他也很慶幸,如今因為瑜伽、冥想等活動的興起,讓更多人研究起了香。為此他也拼盡全力推廣,「潮流的東西隨時都會變,可能潮流過後,(香)又會消失。」這種不知何時消逝的「無常」,也是他「尋香之旅」上深刻的體會。

Aaron逐一介紹陳列的不同香料。

傾囊相授,只為承傳「香文化」

順著鏡頭畫面,並無法看見爐中的香還剩下多少,可能眼前的煙眨眼後便也逝去。就像某天突然無人接手的香莊、某刻突然就過的潮流。「每個人都以為有人會解決、專家會解決,接著就沒有人去做。直到挽救不了、無法回頭才後悔,但時間已經過去。」Aaron不想自己深愛的文化到某天只存在於書裡、影像裡,然後靜待時間的風吹散這裡的痕跡。所以他將自己一路「尋香」所得傾囊相授,教會更多人製香、品香,以此將歷史、文化帶進生活,而非單純的商品買賣。

將自己一路「尋香」所得傾囊相授,教會更多人製香、品香,以此將歷史、文化帶進生活。

「文化是要找人做載體的,要有人做出來,才有那個文化。」無論社會對香的負面標籤有多難撕去,無論尋香的路有多崎嶇難行。Aaron只希望每一次無常,依然有人來為這爐續上一抹文化的香。

Text:Vincent

Photo:陸羽

專訪, 藝文創意

「皇仁仔」裸辭創業 開全港唯一罐裝手工汽水廠 釀造新潮精品汽水

經過某超級市場,偶然間在貨架上看見了一罐奇特的飲品,矮罐上是香港懷舊的海報設計款式,然後寫著耐人尋味的口味和名稱,就連其釀造地,也是一個特別的地方。乍看之下,就像是一款用來整蠱的汽水。只是有幸聽過這矮罐背後的故事,才知道一罐罐新奇的飲品,並不是一時興起的惡搞,而是一道嚴謹有序的製作。研發、生產、設計、宣傳,由零開始一步步完成整道工序的,是中學已相識的Adrian、Edward和Benjamin。三人在去年5月成立自家品牌「閣樓釀造」,在觀塘某處的閣樓中,釀造出驚喜。

中學已相識的Adrian、Edward和Benjamin(從左至右),在2022年5月成立自家品牌「閣樓釀造」。

工程師裸辭 開廠做汽水

二話不說便買了幾罐閣樓出產的精品回家,一路上,突然記起年初聽來的「閣樓釀造」的故事。在「閣樓釀造」之前的是間名為「Hong Kong Cannery」的罐裝汽水代工生產廠,由Adrian和Edward兩人於2021年初創立,在香港手工啤酒大行其道的環境下,專做啤酒以外的飲品。如此偏鋒的做法,除了是想試試看,這一塊當時在香港似乎還未存在的市場是否可行,也是兩人創業的初衷。「不想維持現狀,做些人人都一樣的事情。」Adrian本是地鐵工程師,不甘於這份平凡穩定,在透過從工程師轉職做啤酒廠的Edward接觸到這一行後,便一起討論起這門生意。在對市場的研究和計算後,兩人毅然打破平凡,裸辭創業。

一開始名為「Hong Kong Cannery」的汽水廠專做代工生意。

開公司的第一件事,當然就要找個總部。兩人花了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才在觀塘找到了一處心儀的工場,而這裡,也將成為他們日後自家品牌的標誌地。有了工場,再來就是機器。因應場地、樓底限制和廠商一起設計的機器送抵後,卻因疫情而影響到安裝人員的安排。不想耽誤進度,同是工程出身的兩人就自己動手,學習組裝、焊接、駁電線,一手一腳砌出自家的生產線,「還好能夠運作。」2021年9月,「Hong Kong Cannery」正式生產了第一罐產品。最初代工生產的商業模式雖然比較被動,但也因為全港幾乎只有這一家專門生產手工啤酒以外的罐裝飲品廠,令他們很快就找到不同類型的客戶,嘗試各種市面上沒有的新產品,例如檸檬咖啡、菠蘿咖啡。短短幾個月就已經生產了4、50款飲品。

廠內生產線的設計和組裝,都是Adrian和Edward一手一腳打理。
「Hong Kong Cannery」開廠短短幾個月,就已經代工生產了4、50款飲品。

不願放棄而放手一搏賣自家汽水

回到家後,把買來的汽水放進雪櫃。草本湯力水、麻辣薑汽水、有汽香水檸檬鐵觀音……了解閣樓故事的人才知道,這些都是絕處開出的花。當時汽水廠順利運作,生意也似乎上了軌道,卻碰上了第五波疫情。在飲食業嚴重受創下,代工的訂單也瞬間減少,汽水廠甚至試過整個月都沒有運作,別說收入,連繳付租金都成問題。捉襟見肘,徘徊在放棄邊緣的Adrian和Edward,最終決定放手一搏,徹底改變被動的代工模式,推出自己的品牌。2022年3月,兩人找來了同樣是中學同學,從事設計行業的Benjamin幫忙設計品牌。剛開始只是幫忙設計的Benjamin笑說自己就像是「上了賊船」,從只插手設計到一起討論公司方向,到最後成為合作夥伴。就此,三位摯友在觀塘的某處閣樓中,釀造起夢想。

「閣樓釀造」的出現源於「Hong Kong Cannery」的結業危機。
如今暢銷的有汽香水檸檬鐵觀音,都是閣樓絕處開出的花。

將買來的汽水悉數放到雪櫃後,挑了一罐出來,罐上那香港老舊的海報設計細看下,還有龍飛鳳舞的圖案;耐人尋味的口味上題寫「閣樓釀造」。「閣樓釀造其實沒有很多延伸的意思,就是我們在閣樓釀造飲品。」三人在決定品牌名時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反而剛開始構思時就直接採用了「閣樓釀造」的提議。緊接著便是口味的研發和產品包裝的設計,雖然在代工時也會參與研發,但研究新口味的過程仍需不少心神和時間,三人更是嚐盡甜酸苦辣。譬如有人笑說市面上的麻辣薑汽水不夠辣,然而當初三人試過加入辣椒,結果就是「辣到飛天」,難以入口。又如剛開始嘗試用龍膽草代替奎寧做湯力水時,因為還不知如何拿捏份量,結果變得超級苦。再或者,一些飲品適合直接入口,但「打氣」後卻完全變味,需要重頭再做。

自家品牌自然需要自家設計,設計擔當的Benjamin用大量時間構思不同的產品風格。
懷舊設計與龍紋就剛好適合這款以龍膽草代替奎寧的草本湯力水。
三人嚐盡甜酸苦辣,才試出各種新潮的飲品。

反覆的實驗來到了2022年5月,「閣樓釀造」推出第一款產品,草本湯力水。後來更是陸續推出了各種不同口味的新奇汽水。「比起大廠,我們每一批成品的數量並不多,但也因此靈活了不少,有更多的調節和探索空間。大品牌要出一款新產品,可能需要半年到一年,我們一個月就可以。」Edward隨手拿起一罐汽水開了個玩笑,「發覺沒人喜歡的產品就下架,換上新的產品,當作從來沒發生過,哈哈。」身旁的Adrian和Benjamin也跟著笑起來。三人看似平淡的自嘲下,其實每款產品都是他們拼盡全力的結果。還記得剛開始時,三個大男孩各自背著成品,跑遍各區,拍遍每家店舖的門,沒日沒夜地向店舖介紹自己的產品。所遇到的有融洽的談聊,也有冷漠與白眼。

小廠的優勢在於靈活,在產品口味上的調節和探索都沒有太多限制。
成立品牌初期,三人都要拿著成品跑遍各區,沒日沒夜地向店舖介紹自己的產品。

不靠「港產」噱頭,堅信有麝自然香

用手敲了敲罐身,拉開眼前這罐閣樓釀造的精品,隨之而來的氣泡聲讓人身心舒暢,更想飲一啖這苦盡甘來的味道。不到一年,「閣樓釀造」就推出了十幾款產品,三人曾一度擔心客人只「貪新鮮」,而不少如今也已成為常客。全副心思研究不同香料、食材調味,認為產品好就有人賞識的三人,也腳踏實地為品牌累積了不少口碑。這就是一段發生在閣樓,歷經跌撞起伏,在進退間掙扎的香港製造的故事。

「咳,我們不希望香港製造停留在一個噱頭的角度。」三人深知香港製造並不比其他地方差,更知道要做好香港製造,不能只靠生產這一環。從原材料、到運輸、到買賣方等,都是香港製造中的一道道工序,只有協調得好,才能順利地運作。為此他們也盡量選用港產的原材料,例如用本地出產的香水檸檬。當然也試過找其他於香港種植的材料,奈何定價高不說,不穩定的供應對於他們這種想打進大眾市場的產品來說更是致命。可他們仍會盡量幫襯這些材料,更重要的是追求更好的產品質素,讓閣樓的出產不靠港產的標籤也能傳遍大街小巷。

不到一年,「閣樓釀造」就推出了十幾款產品。如今代工與自家產品雙線發展,也盡量幫襯本地材料,做好香港製造的一環。
閣樓的一道門上,貼滿了出產過的產品標籤。

回想與Adrian、Edward和Benjamin三人的暢談,竟不知不覺喝完了手裡的那罐草本湯力水。這款能讓咖啡、酒精進一步昇華的飲品,單獨喝起也有它獨特的風味。在等待下一波「港產」的熱潮到來前,也許,追求自身的穩定與極致才是該做的事。至少,在觀塘某處的一個閣樓裡,有三個人正釀造著它。

Text:Vincent
Photo:Jonas Chan

生活美學, 飲食

堅持香港製造 80後男孖住上 設廠釀製手工Gin酒

拉起閘門,撲鼻而來的杜松子清香教人陶醉,不必抬頭看清眼前的佈置,就知道來對了地方。尋著芳香飄散的地方找去,設計簡單卻有格調的吧檯上,排列著好幾罐裝好草本植物的玻璃瓶,然後是酒具。吧檯後的櫃上陳列著一整排佳釀,然後是牌匾,題字的字體感覺就和這個地方特別相襯。

設計簡單卻有格調的吧檯上,陳列著不同的調酒用具。
設計簡單卻有格調的吧檯上,排列著好幾罐裝好草本植物的玻璃瓶。

「飲杯酒先開始?」就當我還沉浸在這濃濃的酒香中時,面前的兩人笑著用酒打開了話題。站在吧檯前的Nic,熟練地調起了酒;隨後Jeremy就遞來了一杯酒招呼我坐下。兩人從2017年開始,就決定要做一支屬於香港人的Gin酒。於是他們放下工作,全心投入其中。從前往蘇格蘭打工學藝、到回港設廠創業,終用心血和時間釀製出了那「無名」的代表作。

喝一杯「香片Gin & Tonic」 憶夢想的起點

淺嚐一口這杯Jeremy遞來的「香片Gin & Tonic」,口感輕柔帶有果香,清淡的茶味滲入味蕾,然後是一陣怡人的後勁,是一種感覺相識已久卻又清新的味道。時間彷彿回到多年前,和摯友於深夜碰杯、談及未來的景象。Jeremy和Nic從小就在網球場上相識,長大後每年也都會有一兩次聚會,有時也會在酒吧遇到對方,Gin酒也剛好成了兩人品酒間的一個共同愛好。

酒廠創辦人Jeremy(左)和Nic(右)從小就認識,Gin酒也是兩人的共同愛好。

時間來到2017年4月的一個晚上,Jeremy和Nic相約碰杯。藉著酒勁,兩人策劃起了一件神奇的事。那晚,兩人說的、想的,特別多。同年十月,他們正式開始執行計畫,飛往蘇格蘭,在當地的蒸餾廠打工學藝。從釀酒的材料,做Gin酒、威士忌的方法;學到如何營運酒廠,酒廠的設置安排、需要注意的事情。「他們(蘇格蘭蒸餾廠)對我們很友善,不介意分享他們的技術。」Jeremy和Nic非常感激他們在當地學到的一切。後來,他們又前後參觀了好幾間蒸餾廠,帶著不同的學識與經驗,滿載而歸。

調一杯「氈檸茶 N.I.P Gin Lemon Tea 尋本土的味道

和Jeremy暢談往時這段一股勁的莽撞,不免令人陶醉。要不是Nic隨後遞上另一杯酒,我也不會發覺手中那杯「香片Gin & Tonic」早已喝乾。接過Nic手中的酒,看著杯面豎著的檸檬片,竟一時以為是杯茶餐廳的凍檸茶。喝入口中,若非Gin酒那濃郁的餘韻,甚至還真把它當成一杯檸茶。Jeremy笑稱這是一杯仿造凍檸茶,「氈檸茶N.I.P Gin Lemon Tea」,然後說起這杯「港式」Gin酒出現的因由。

兩人經常「做實驗」,為Gin酒加入「港式」風味。

「我和Nic討論了很久,究竟是要在香港設廠還是在國外找代工。」國外找代工,顧名思義就是只需要提供釀酒的配方,然後再找國外的酒廠合作生產。雖然這樣能大大減少生產的成本,但是並不能確保每一批產品的品質;也無法知道釀製過程中對於器材、材料、裝瓶的處理是否能夠恰到好處。「譬如我們自己釀酒的話,會把『頭尾』的釀製去掉,只選擇最中間精華的成品(Heart)入瓶。國外代工的話,可能會為了多裝幾瓶,而選擇將部分『頭尾』也放入其中,影響每一批酒的口感。」為了能好好控制釀製過程,保持每一批成品的水準,兩人很果斷地選擇了在香港設廠。

為了保持每一批成品的品質,兩人果斷選擇在香港設廠。

「當然還有一個很蠢的原因就是我們以為『香港製造』就是要在香港生產。」Jeremy傻笑後又補充道,「自豪的是,你看到的每一瓶酒,都是出自我們的手。」同樣出自兩人之手的,還有這杯像極了在茶餐廳結帳時,檯上的冰與檸檬。大概,這就是兩人眼中「香港製造」該有的模樣。

嚐一口「N.I.P Classic Martini 訴一路走來的崎嶇

晃著杯中的冰與檸檬,和Jeremy聊起了香港的事,這時Nic又熱情地調了一杯「N.I.P Classic Martini」。第一口下肚,就比前兩杯要濃烈得多,感覺這剛好可以用來餸接下來的故事。「我們其實沒有容易過。」Jeremy和Nic回想起從蘇格蘭回來至今所走過的每一步。從2018年初兩人從零開始,一共花了差不多20個月的時間籌備,期間關於廠址、機器、牌照等各種問題,都是在沒有任何參考下慢慢走出來的路。單是處理酒廠裡那部從德國客製的蒸餾器,就花了16個月的時間,由兩人自己組裝而成。更不用說最複雜的牌照申請,由於牽涉到烈酒、關稅、酒精等各種法律問題,最終要不斷摸索,和政府不同部門溝通,花了差不多18個月才取得牌照。

兩人花了16個月安置、組裝酒廠裡這部從德國客製的蒸餾器。

而在這20個月的籌備期間,他們也要不停為新酒做實驗,從不同原材料中搭配出一款滿意的Gin酒。「我們最初的那款Gin酒就用了21款原材料,在他出現之前,我們其實嘗試了六、七十款材料,在不斷失敗和嘗試、調配不同比例後,才篩選出這21款草本植物。既有本地口味,也有Gin酒的傳統風味。」Nic拿起吧檯上玻璃瓶裡的原材料,詳細介紹起來。

「無名氏」最初的酒款在反覆實驗下,從六、七十款原材料中,挑選了21款來釀製。
圖中的迷你蒸餾器也是兩人「做實驗」的工具。

2019年12月,克服重重難關的酒廠正式開張,然而接下來的路卻更艱難,畢竟撇除一開張就遇到疫情的致命影響不說,整個香港市場對Gin酒的認識也基本為零。對於港人而言,Gin酒並不是主流的選擇,一般餐桌上常見的無非是紅酒、白酒、啤酒;日本料理就想到SAKE,烈酒就想起威士忌。對於Gin酒的印象就好像伏特加、龍舌蘭般,覺得難以入口。要在這種環境下推廣、普及Gin酒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就像眼前這杯Martini,第一口下去並不容易,只不過後來口腔中甘香、生津的回味,會讓人忍不住喝起第二口。如何讓大眾不抗拒這第一口,就是Jeremy和Nic反覆絞盡腦汁的事,他們相信Gin酒的潛力和可塑性,也期望社會品下這第一口後,回甘的潮流。

乾一杯「N.I.P Classic Martini 致擇善固執的念

故事聽到一半,杯中的Martini也剛好來到一半,那草本香氣也開始蔓延開來。回顧這幾年來市場的變化,Gin酒在亞洲地區也開始流行起來,光是在日本就多了15至20個Gin酒品牌,而越南、泰國、台灣也都有開設Gin酒廠,港人對Gin酒的認識與討論也確實在慢慢普及。雖然Nic覺得幾年下來,他們的成績並不是很好。

「無名氏」成立至今推出了多種酒款,希望能夠迎合不同人的口味,推廣手工Gin酒文化。

不過也因為他們對成績的要求,才使他們不斷嘗試不同口味的Gin酒、實踐各種普及Gin酒的方法。譬如和本地的汽水廠合作推出「香港製造」的Gin & Tonic,事先將調好的酒裝進桶中送往酒吧或餐廳,以此降低餐廳使用Gin酒的門檻,在無需調酒師的情況下,也能讓客人感受Gin & Tonic的清香。又譬如,在不同季節、節日,推出不同口味的Gin酒,讓喜歡不同味道的人都能找到一款自己喜歡的Gin酒。

踏入2023年,在新的一年總會有一些展望,感嘆變幻之多的這些年,Jeremy只是淡淡道,「做好眼前的事」,回望初時的一股勁莽撞,和後來開出的無名的花,「希望能將『香港製造』的酒推出國際,也希望大家在喝『無名氏』時,能說出『這是無名氏的味道』。」只有這個念,一直未變。

舉起餘下的半杯Martini,致無名。

「無名氏」的故事得到港產片御用書法家華戈讚賞,並為他們題字。

無名」的人釀無名的酒

啊,喝到有些微醺,忘了介紹。

他們是N.I.P「無名氏」,一間本地蒸餾酒廠,由Jeremy和Nic兩人於2019年底成立。其名N.I.P 是英文V.I.P的相反,意指Not Important Person。兩個並非出身於酒的行業,是沒有人脈、背景、經驗的「N.I.P」,卻堅信只要肯踏出第一步,持之以恆就可以做出與眾不同的事。他們的故事也得到港產片御用書法家華戈的讚賞,並為他們Nobody的中文名「無名氏」題字。

N.I.P「無名氏」意指Not Important Person。而他們的Logo「HKC」也包含香港的山水之美。

「捌億800M」

無名氏的「捌億」Gin酒計劃來到第三個年頭,和以往一樣,每到農曆年都會推出限定酒款「捌億」,概念來自一部深入港人心的賀歲電影。今年的「捌億」氈酒聯乘著名國際插畫家Jonathan Jay Lee推出一套三款的麻雀特別版「中、發、白」酒標,祝大家發個哩咕哩咕新年財,年年搵捌億。

Text:Vincent
Photo:二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