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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匠人|從自製玩具至砌炒豆機!80後設計師跟白鐵師傅學藝 製作日常器物

「記得細個大部份玩具都自製,小時候玩的刀劍、棋盤, 已經開始自己做。」曾任產品設計師的Naam,父親為木工老師,小時候已愛自製玩具,大學讀產品設計畢業後,從事相關工作數年。近年一直研究炒豆機,經過無數的失敗與嘗試,在家中做了不少土炮實驗,激發了Naam自學小宇宙,他當時毅然決定裸辭,曾聽過一番話讓他所體會,「想學識一件事不用學,每日都做。有興趣了解,只要找對方式,自然學到想學的事,當然有代價,但都會有不同收獲回來。」 於幾年前,因認識白鐵俞師傅後跟隨對方學藝,覺得白鐵其實幾好玩,「透過白鐵與設計融合一起,特別之處不需要釘,只需用膠水可接合,就像木的入榫。」後來更製作一款加入白鐵設計的炒豆機!

近年一直研究炒豆機,經過無數的失敗與嘗試,六年時間,在家中做了不少土炮實驗。

在家買摩打砌機

80後的Naam是一位設計師,也是咖啡師,早年成立Handyman Roasters工作室做與咖啡烘焙、產品設計相關的創作,對於自己有興趣的事物,Naam都喜歡動手做。小時候已愛自製玩具,父親為特殊學校任木工老師,他指家中從小一半玩具是他與兄弟姊妹手製如刀劍 、棋盤等玩具:「可能是家人從小的耳濡目染,我也喜歡動手製物品,小時候已開始揼釘,自己造想要的東西。」大學修讀產品設計,喜愛鑽研不同咖啡沖法,數年前開始,連炒豆機都自行研製。「若咖啡豆不夠好,其實難以沖到想要的味道,不如試下自己做咖啡烘焙!」

Naam笑言最開始也沒有想過會發展成現時這樣,「經歷研究和砌炒豆機一段時間長達幾年,當年用屋企煮飯砂煲,在爐上拿起匙和筷子就這樣炒,那些豆難飲到傻!但過程我玩得非常開心。」炒了幾次豆都不成功,後來Naam開始添置工具,買摩打、不銹鋼兜,然後做一些很簡單的初型,「其實也不是一部機,只是很土炮的組件。」就在家中放張枱,用燒烤網、錫紙,Naam笑言就如在家中鍊丹一樣,「家人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又不知就自己在做什麼。」

細個已開始自製玩具,小時候玩的刀劍、棋盤,部份也刻有他的名「枬」。

瞓身去做一件事

激發了Naam自學小宇宙,他當時毅然決定裸辭,「想學識一件事不用學,每日都做。有興趣了解,只要找對方式,自然學到想學的事,當然有代價,但都會有不同收獲回來。」從零到現時的階段,經歷大約六年多,從家中的土炮炒豆機,製作過很多不同功能的版本,因炒豆機除有金屬也有電子結構,很容易發生小意外,「試過駁錯線差點爆炸,差點電腦也壞了!」

在家加工,當然是一大難題。「本身什麼都不懂都是自學,屋企沒有太多工具,當時基本用到的鑽、摺床也很土炮。在家加工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你不可能隨手將不銹鋼塑形成其他形狀,而白鐵卻是很隨手可使用的工具,簡單如用剪已經造到我想造的形,加工方式快捷簡單。」最終炒豆機所有接觸咖啡豆的部分,物料均為不鏽鋼,另以耐熱的白鐵製成外殼,機箱、機盒或不同部份,Naam成功生產一部整合度高的炒豆機。

這款為首個土炮炒豆機,當時隔湯渣用的小桶下面是發熱線,右邊支架是用衣架扭出來的。
其後改良的土炮炒豆機版本
在小桶外加了錫紙包裹著的燒烤網,成功令生豆變熟豆。Naam指當時仍未成功,難以將熟豆拿出來!
炒豆機所有接觸咖啡豆的部分,物料均為不鏽鋼,另以耐熱的白鐵製成外殼,機箱、機盒或不同部份。
組件中以冷氣風喉初型製作,因想到冷氣風喉都有維修門 ,風喉會有個位可打開檢查位置結構。
最終成功砌到完成度較高的炒豆機!

學白鐵 都可以好型

「因造炒豆機過程,激發我去學習不同事、認識不同人。」就在大約三年前,Naam參加賽馬會「傳・創」非遺教育計劃,認識了從事白鐵冷氣風喉工程的俞國強師傅,開始跟著師傅學藝。畫圖、開料絕不是所看到的那麼簡單,設計產品多年,他很慣用電腦繪圖,但將一塊塊鐵片,由平面製成立體物品,尺寸卻只靠用人腦運算:「白鐵將方形鑽圓這類設計,憑空將立體變平面,其實是很複雜的一件事,三角形每個夾角是多長,沒有電腦下,其實用紙筆畫下是很有難度的。」

「日常生活上,白鐵工藝會慢慢息微,這是事實。」我們的印象或許停留在路邊欄杆、信箱,但其實白鐵還有很多可塑性。「現代方法呈現白鐵,可以讓傳統手藝這件事行到落去。」近年Naam便以白鐵製作如筆筒、燈籠、咖啡濾杯等,大家更易接觸到,「白鐵」其實都可以好型!

入行30年白鐵師傅俞國強
以白鐵創作製家品

入行造白鐵已有30年的俞國強(Michael),頭髮鬢白配上親切笑容,當年經爸爸的朋友介紹入行,主要做冷氣風喉,當時行業開始息微,於十多年前開始與不同機構合作,教人製作各式白鐵工藝品,既有唐樓常見的舊式信箱,亦有創意家品和飾物。「白鐵即是鋅鐵,是金屬當中最便宜的一種,做冷氣風喉耐熱,一塊2.4米乘1.2米、厚度0.6mm的白鐵,大約賣$120至$130。」俞師傅直言,做風喉只能滿足三餐溫飽。「當時慢慢開始嘗試造家品,又可以多些不同東西玩!」他得意洋洋地說,就如一張坐得的椅子,是參照梳化椅的設計,還可以有枕手位!

無限創意 製作家品和大型裝置

俞師傅分享最近與中大建築系合作製作大型白鐵裝置,手造五件闊高一米幾的白鐵方框,當作展覽接待處放場刊,「比預計中都花上不少時間,單件可以好輕身,但未試過闊度咁長,間要裝較位扣位各有機關,每件之間誤差只唔夠3mm!」用人手製作、組件,誤差極少,Naam也笑言十分佩服「師傅功力之深,實在利害!」

最近與中大建築系合作製作大型白鐵裝置,手造五件闊高一米幾的白鐵方框,當作展覽接待處放場刊。

 白鐵輕巧軟身,師傅輕輕一打一揼,不費一根釘子就接合了兩塊鐵片,在白鐵課堂上,Naam笑言曾覺得俞師傅很嚴厲,認識後才知他很隨和,再難做的也說得很輕鬆。「他還會經常把事情說得很簡單,但其實背後有好多仔細位同諗法。」憑一雙手畫圖計算,其實不是想像中簡單,背後數理十分複雜,讀設計出身的Naam很慣用電腦繪圖,俞師傅笑言自己唔識畫圖,看來這次到他要跟Naam學習了!

傳統做白鐵以人手製作,而不少本土技藝都後繼無人,加入新想法或許可以讓這件事走得更遠。「一個傳統如何延續,不只是單說以前的歷史,需要自己學習吸收與實踐。」而工藝有趣之處及精微之處,對這代而言,或許是如何讓大家玩得開心,大家真正投入進去這件事,也就可以繼續下去!

Text:Twinkie
Photo:陸羽、部份由受訪者提供

專訪, 香港匠人

00後自學紮作 入殯儀業造紙紮品三年!六歲睇打齋看大戲 紙紮舖尋寶

「盂蘭節是開心的節日,依我們陽間來說,就是有街坊請飲,有孤魂來飲。」是傳統上很重視孝道的月份,以前盂蘭節還可以看戲,更會派福米及福品給街坊。現年23歲的Tony,說盂蘭節其實一點也不可怕,而他雖年紀輕輕卻愛研究傳統喪葬習俗,也是道教信徒,小時候更對打齋儀式很感興趣,15歲開始自學紮作,於三年前入行,現於「泰記壽紙」造紮作。從小就愛在紙紮舖流連,他早就發現自己的愛好與別不同,第一次接觸紙紮更於6歲時在鄉下看到喃嘸師傅做打齋儀式,「小時候覺得儀式很奇趣,膽粗粗問師傅,師傅覺得我細個貪玩。」其後這些年,他的興趣有增無減,好奇心驅使下自己探索,一直鑽研不同傳統文化、紙紮技藝。

在15歲開始自學紮作的他,無師自通,在三年前入行於泰記衣紙造紮作。

睇YouTube自學紮作 遇上明泰入行

「或許是天生,小時候已對中式傳統事物好奇。」年紀輕輕,不愛打機不愛娛樂消遣,只對傳統儀式、紮作有興趣,Tony自言性格比較內斂,但談起有興趣的事便滔滔不絕。他從小開始對傳統喪葬習俗作不少資料搜集,看圍村打礁、看盂蘭勝會,研究不同地方的儀式和習俗有趣之處。他還與筆者如數家珍,分享不止紙紮收藏,如神像、瓷器、紙品、燭台也有,只要是關於傳統的東西,甚至粵劇戲服都會收藏,更曾在學校時參與演出粵劇,「初期家人也不知道我的興趣,但細個到長大一直都沒變過,也任由我發展,到現在以自己興趣作為事業。」但在紙紮行業要入行,大多都是拜師學藝或家族經營衣紙舖,Tony因緣際會於2020年認識從事殯儀業及經營衣紙店的明泰,那年疫情Tony畢業,剛好到訪「泰記壽紙」買衣紙,「大家傾計時發覺有共同興趣,變成朋友。後來疫情開始,殯儀業需求很大,人手很緊張,便開始投身這行業。」

於三年前,Tony開始於泰記壽紙入行造紮作。
說到紙紮時,Tony顯得十分雀躍。

6歲首次接觸紙紮、喃嘸儀式

要說到第一次接觸紙紮,其實早在他6歲時,「記得當時爺爺離世,鄉下有喃嘸儀式,小時候覺得儀式很奇趣,膽粗粗問師傅,師傅覺得我細個貪玩,那時候解釋不到我的疑惑,自己就去不同地方探索。」Tony說遇到其他人家中有紅白二事,會去別人家坐整天看。曾經有位師傅看到他經常出現,就問到他是不是對這行業很好奇、很有興趣,還對他說:「以後你可以到你想看的位置,你自己學到多少就多少。」

後來,長大便可以到不同地區紙紮舖尋寶,有時會找到特別紮作、紙品來珍藏,「以前細個會覺得我不是幫襯,後來大個變熟絡後,知道我有興趣、研究。」後來得知他有研究,可以說得出不同紙紮品上圖案的寓意,他笑言:「佢哋會話知道他不是玩,也不可以騙他,然後讓我可以自己發掘文物。」也會在衣紙店發現不同舊款符,如玉華司淨水符、祭解衣紙、舊式祭白虎打小人套裝,這些都是坊間難尋的。

舊有的紙紮店雞皮紙,具傳統特色。
於盂蘭勝會中,在破地獄中的手寫破獄咒。

家中造紙紮 梳化用來放紮作

「小時候已很熱衷於紙紮這行業,在學校也沒有朋友、沒有話題,大家說的都是打機,很難說起紙紮話題,也不會問同學有沒有興趣,看大戲、打齋,慢慢令性格變得孤辟,鍾意自己做事,不會被人騷擾。」Tony雖只是二十出頭,卻有著成熟的靈魂,比起很多同年紀的年輕人,他很早便知道自己的方向,一直堅持自己喜愛的事。遇到明泰後,真正入行接觸殯儀業,認識到一班志同道合的朋友。

對他而言,殯儀這行沒有太大避忌也不可怕,他說現時造紮作主要會在家中,對他來說是最放鬆的時候,「待晚上12點後家人休息後便有自己空間做。」Tony笑言初期還會在房間內工作,後來已經將發展到客廳,現在全屋都放滿了工具、紮作。他笑言梳化也被紙紮品霸佔:「都是紙紮電視櫃和喇叭,家中梳化用來放東西而不是坐人。」

紮作對在世者 是釋懷及鼓勵

紮作可簡單分為喪葬紮作、節慶紮作和裝飾紮作三類,喪葬紮作是供奉死者的祭品,主要用於喪禮之上,包括用以超渡亡魂的金銀山、金銀橋及仙鶴,和滿足死者陰間生活所需的各種用品。 這些用品通常尺寸比實物小,包括衣、食、住、行各種所需,而且可按死者意願訂造。

而入行這幾年,經歷疫情,對生死他都只輕描淡寫,將思念製成紮作,也是一種放下的方式。他說起早前一位於疫情時離世的3、4歲妹妹,家人想將她生前的玩具、個人用品轉成紙紮品,父母以另一種方式來懷念、紀念女兒。曾有一位在世者為髮型師好友訂做單車、髮型屋紮作,全都是生活上的東西,有回憶的物件,如電視櫃連電視、遊戲機PS5及各種遊戲,通過紮作,也是對在世者的一種安慰。「客人會講到,你紮出來同我想要是一樣,其實會好滿足。」

自製紙紮細版鬼王 循環再用

造紮作雖也變成職業,但Tony笑言是「堅興趣做」。有次他在圍村看完打礁,而傳統儀式中的紙紮大士王(即鬼王),體積太大也不方便攜帶,他忽想奇想:「我們在殯儀館儀式和打齋也都會用到大士王,但只是一張照片,就覺得不如造一個在殯儀館用到的細版大士王。」參考不同款式,最後製作了一款於殯儀館打齋時可到的,縮細版25厘米高的大士王,「記得用一晚時間,邊看電影,就造到天光。」

傳統儀式中的紙紮大士王體積較大,Tony便想到可以造一個細版鬼王,方便攜帶。
Tony 參考不同款式,最後製作了一款於殯儀館打齋時可到的,細版25厘米高的大士王。

模仿百年歷史丁燈

紮作在傳統節日慶典和民間宗教儀式中扮演重要角色,承載不同族群的歷史及文化。其中包括用於鄉村傳統儀式的丁燈,這習俗超過數百年歷史,代表正式將新添男丁的名字寫入族譜,客家村則以個別家庭為新生命點燈,只要誕下男丁便會在祠堂點丁燈,約一年至三年才會化燈,象徵家族興旺。客家丁燈身形修長,燈腳為八角形基座。Tony模仿傳統丁燈製作,以他以前一直收藏的傳統手打透光紙樣,製作丁燈上的圖案,「早年在一間店家找到,找出來時膠袋也破爛了,選擇一些可以用的就收購,燈上面那一部份的紙紮即裝飾花邊。」而燈下方四隻蝴蝶,則是本來收藏傳統手打透光紙樣。

Tony模仿傳統丁燈製作,以他以前一直收藏的傳統手打透光紙樣,製作丁燈上的圖案。
Tony示範基本製作紙紮最基本的步驟。

紮作技藝因應不同的紮作品而有差異,但一般的做法有設計選料,紮骨、貼色紙和裝飾,「紮」、「撲」、「寫」、「裝」四個重要工序。以簡單的材料如竹篾、紗紙、色紙、絹布等,運用紮作技巧和繪畫筆功製作而成。先將竹蔑紮成基本形狀、再將紙架撲在骨架上,造出作品的輪廓、用筆畫出來令內容更豐富,為作品添加花邊紙條裝飾。Tony指當中難度最高是「紮」和「寫」,需要師傅的寫字、繪畫功底扎實,否則一落筆,出錯就會令作品重頭來過。而手工紮作的變化甚多,每次的造法也未必相同,而每一件紮作也是獨一無二。

「有時會不捨得,花心機去做,都想可以放更長時間。」製作工序往往要至少三、四天甚至一星期時間,花費的心血一點也不少,但紙紮品的命運最終皆是送進火爐中。

紮作是以簡單的材料如竹篾、紗紙、色紙、絹布等,運用紮作技巧和繪畫筆功製作而成。

盂蘭節是開心的節日」

盂蘭節於香港是歷史悠長的習俗,傳統會於七月十五當日拜祭去世的親人,再到街頭焚燒祭祀,讓陰間無主孤魂都可以得到人間的供養。Tony不諱言,其實完全沒有恐怖成份,「盂蘭節是開心的節日,依我們陽間來說,就是有街坊請飲,有孤魂來飲。」也是傳統上很重視孝道的月份,以前盂蘭節還可以看戲,更會派福米及福品給街坊,其實盂蘭節是個開心的節日,在這節日燒衣紀念先人,為了表達心意,而紮作便是對在世者及離世者也成為另一種釋懷及鼓勵。

盂蘭節於香港具歷史悠長的習俗,是很重視孝道的月份,也是開心的節日。

Text:Twink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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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捱臭 醃製加工新鮮牛皮! 瑞興皮廠90後接班人 堅守家業:想保留上兩代留下的事物

時代巨輪不停轉動,許多行業、店舖都難再堅持,黯然離場。留下苦苦支撐的,或許是因為一份情。曾幾何時香港工業發展蓬勃,許多行業都有過一段光輝的歷史,譬如皮革業,在高峰時有多間皮革廠的同時,香港皮革製品的出口量也是位列高位多年。奈何時移勢易,這些皮廠逐一消失在時代的洪流中。不知不覺,香港也就只剩下最後一間製皮工廠——瑞興皮廠。而這間碩果僅存的牛皮廠,現由一位90後的年輕人Kean打理。

香港最後一間製皮工廠——瑞興皮廠,現由第三代接班人,90後的Kean打理。

訪問當天,在Kean的帶領下來到了位於葵涌的牛皮工廠。推開印著瑞興皮廠大字的鐵門,走進佈滿歲月痕跡的廠房。然而偌大的廠房卻顯得有些安靜。愈往裡走,愈能嗅到一股濃烈的氣味,然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棟棟堆疊整齊的牛皮。看著醃製後疊高的牛皮,Kean笑稱如果是兩三年前來的話,就有機會參觀加工的工序。

佈滿歲月痕跡的廠房有股濃烈的牛皮味。
由於工廠老師傅相繼退休,加上近乎無人入行,Kean很多時都要自己落手落腳做。

原來這兩年來,牛皮廠已經停止了牛皮加工工作,變成只作醃製處理,再直接賣走。「大家可能覺得,這麼大的一間皮廠,只剩一部分還在運作,看上去很浪費。但是起碼我還在維持他的營運、生產,而不需要光榮結業。」而讓Kean依然堅持維持廠房運作的原因,或許是一直以來深埋在腦海中關於廠房的回憶。Kean還記得小時候會跑到廠房玩的那些日子,那時候的夥計有幾十人,而廠裡的機器也會不停地運轉,到處都是更濃烈的牛皮味。爸爸會忙碌生產加工,而媽媽會負責包裝出貨,自己則在一旁和廠內的貓狗玩耍。

偌大的廠房現今已經停止了牛皮加工工作,變成只作醃製處理,再直接賣走。

行業式微 艱苦維持廠房營運

只是如今,這些畫面買少見少。不過Kean還是逐一介紹如今皮廠的運作,「每天清早6點左右,上水屠房那邊就會運來新鮮的牛皮,其後我們就會將它們進行醃製保鮮的處理。」Kean解釋道,在新鮮的牛皮送抵後,第一步就是要用鹽醃製牛皮,為其保鮮,讓它們能夠存放得更久一些。只見工廠師傅將一張張牛皮倒進巨大的轉鼓中,再往轉鼓裡倒入數袋鹽。之後關上轉鼓門,再開啟轉動的開關,轉鼓便會像洗衣機般開始轉動,將內裡的牛皮與鹽混合。整個過程大概需要45分鐘,之後便閒置一整天,讓牛皮排走血水、充分醃製。隔天就能將醃好的牛皮取出搭到貨板上放置,等待加工。

大型轉鼓如洗衣機般將裡面的牛皮和鹽混合,進行醃製。

可能不少人會以為如今皮廠就像是獨市生意,整個香港的牛皮照理都會運往這裡,但Kean卻指出,現在每天大概只有2、30隻牛左右。比起七、八年前平均每天有5、60隻牛,甚至是爸爸曾提過的過百隻牛,如今的數量少了幾倍,而且也沒有回升的跡象。對此,Kean也不是很理解當中的原因。

而且自從越來越多同行皮廠不再營運後,加工所需的化工原材料供應商也一同萎縮,如今要在香港取得化工原材料變得更困難許多,瑞興皮廠的產量也逐漸減少。加上行內的老師傅也都漸漸離開,年輕人也都不太願意入行,更讓皮廠難以維持加工工序。

行業萎縮,難請人。皮廠只能苦苦堅持營運。

回流接手皮廠 創立自家品牌

2014年,從英國學成回港的Kean還在為前路打算時,看到仍在皮廠工作的雙親年紀漸長,便決定幫輕父母,同時也是為了延續這個陪伴自己長大的地方。只是皮廠在當時已是夕陽行業,就連僅剩的行家也在那幾年中相繼結業。Kean只好在艱辛的經營環境中尋找新出路。一年之後,Kean成立皮革品牌The Lederer,開始嘗試皮具生產業務,同時也繼續維持廠房的運作。

苦於維持廠房運作的同時,Kean決定突破創新。於2015年創立皮革品牌The Lederer,開始嘗試皮具生產業務。

對於Kean的新嘗試,父母早期並不贊成,他們認為皮廠原本的經營模式是直接將加工好的皮料直接賣給商戶,每一次的交易可能直接賣掉幾千、甚至上萬呎的皮料。然而轉為零售或是皮具生產的話,二、三十呎的買賣非常耗時且會囤積大量貨品。也確實,早期經營新品牌時並非一帆風順,Kean也為此走過不少冤枉路。好在Kean的堅持與創新,讓品牌逐漸站穩腳步。其推出的DIY皮革材料包及各種產品也透過網購平台吸引了不少世界各地的客人,漸漸地也能做到收支平衡。

Kean於瑞興廠房二樓開設工作室,經營自己的皮革品牌。

爸爸媽媽在看到Kean做出如此成績後,也開始接受他的經營模式,偶爾還會幫忙製作。「與瑞興合作的客戶裡,很多更像是不斷照顧我的長輩,他們也會教我很多關於皮革、皮具製作的知識。」Kean也很感激一路上遇到的皮具師傅與夥計,幫助他在困境中建立起新品牌。

Kean很感激一路上遇到的皮具師傅與夥計,幫助他在困境中建立起新品牌。

而公司也開始生產起不同的皮具產品,小至銀包、卡套;大至傢俬用的皮,也會應客人的設計做代工生產,或者幫不同的公司製作皮具。The Lederer的品牌也漸漸在日本、台灣擁有一定的人氣。正當公司看似步入正軌時,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卻又拖慢了公司的進程。

除了自家品牌在日本、台灣擁有一定人氣外,公司也會幫不同公司製作皮具。

導賞工作坊 推廣手工與香港製造的價值

受到疫情影響,公司也只能無奈辭退部分員工來維持收支平衡。員工的劇減加上社會環境的改變,公司原本想要推出的計劃或宣傳也都只能暫時擱置。不過Kean也沒有因此感到氣餒,而是在疫情過後,一步一步踏實地重新出發。慢慢追回進度之餘,還會繼續舉辦皮具工作坊或者開放皮廠參觀導賞。

突如其來的疫情打亂公司進程,如今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追回進度。

在工作坊中,學員可以自己動手縫製出皮具產品,透過一針一線了解手工產品的樂趣與價值。而在供學生參加的導賞中,還會讓學生們一睹牛皮加工的過程。「通常會覺得骯髒和臭,哈哈!」Kean笑著回憶起學生們參觀廠房時的景象。不過也是有好奇的學生會想要了解皮料的加工過程,如何從滿是毛皮的原料變成光滑的皮具、如何將其做出不同的顏色與紋路。每一次看到來參加的人對皮廠、對手工皮具有更多的認識時,Kean都非常高興。

皮廠也會定時舉辦工作坊或參觀導賞,推廣本土皮革產業。

或許在Kean看來,「香港製造」與皮廠,都是往時年代的輝煌,也是自己想要堅持下去的事物。所以他也希望能讓更多人了解、重視其中的價值。特別是皮具這種在大眾認知中,國外品牌更吃香的事物;Kean想大家看到、也知道這從頭到尾100%的香港製造,也有相當的品質與價值。

在時代的洪流中,很多事物確實難以留住;留下來的,是一份難以割捨的情。

Text:Vincent
Photo:陸羽

專訪, 香港匠人

半世紀本地鞋匠 一生堅守鞋業 為腳患人士度身訂造手工鞋

「鞋字半邊難,也有半邊佳」,電影《歲月神偷》中的羅記皮鞋,在變幻的環境中,一步難、一步佳地走過。現實中,也有一位鞋匠,經歷過高低跌宕,難也一步,佳也一步,不知不覺就走過了半個世紀。他就是麗風鞋業公司的老闆、手造鞋工匠葉靜。二十幾歲就投身造鞋業的他,見證了造鞋業和時代的改變。

一路走來,就算整個工廠被火災波及而化為灰燼、就算因經營壓力要關閉大陸過萬呎的鞋廠、就算在沙士時被賒數拖垮;每一次的絕境,都沒能停下葉師傅的腳步。直到如今,年過七旬的他仍在用一雙巧手,為腳患人士度身訂造舒適的鞋款。「自己一生都在造鞋。」這句話從葉師傅口中說出來一點都不誇張。

二十幾歲就投身造鞋業的葉靜,見證了造鞋業和時代的變遷。

半世紀的鞋匠之旅

訪問當天,搭著電梯來到晉昇工廠大廈10樓的走廊,這裡的設計與其他私人廠廈不同,開揚的空間更像是「舊式公屋」,約莫在走廊盡頭的位置,有一道敞開的舊式折疊鐵門,一旁坐著正研究著鞋楦的老師傅就是麗風鞋業公司的老闆葉靜。門內的空間由鞋楦與皮料堆積成幾座小山,狹窄的空間裡放著不同的造鞋工具,然後是掛滿整個空間的訂單。這裡,便是葉師傅的廠房,也是一處有著許多故事的地方。

鞋廠的空間由鞋楦與皮料堆積成幾座小山,狹窄的空間裡放著不同的造鞋工具,然後是掛滿整個空間的訂單。

故事的開始,時間回到70年代。那時的葉師傅只有二十幾歲,幾乎沒接觸過多少行業的他,在剛來到香港不久後,便跟著親戚進入了造鞋行業。甚至在還做不到一年學徒時,就已經下定決心要自己做老闆,在造鞋業中闖出一片天。葉師傅也隨即行動起來,在九龍城用70元租了一處板間房,開始做起造鞋的生意。葉師傅笑說,當時他只是做一些不需要技術便能完成的拖鞋款式,以幾元錢的價格供貨給街邊的大排檔。後來葉師傅也有試過和友人合夥造鞋,不過最終還是決定搬到荃灣,租用一處石屋(今荃灣地鐵站附近)創立了麗風鞋業,並在石屋旁搭建了一個小工廠造鞋。

當年只有20幾歲的葉師傅,在入行造鞋業,做不到一年學徒時,就已經下定決心要自己做老闆。

「三起三落」 依然堅守鞋業

7、80年代的一場火災 廠房一夜化為灰燼

本以為當鞋廠老闆的夢想終於走上正軌,怎料一場火災波及,葉師傅的廠房在一夜之間化成灰燼。「其實不用燒很久,一、兩個小時就全部變灰了。那時都算是剛剛結婚,都很徬徨。」葉師傅表示自己也只能向當時的立法局求助。期間,就算沒有工廠,葉師傅也沒有轉行的想法。反而還利用家裡的房間、飯檯造鞋,再到街邊擺賣,幫補家計。

直到1982年,在立法局議員的協助下,葉師傅成為了當時新落成的晉昇工廠大廈的第一批租客,也正式成立了麗風鞋業公司。葉師傅回想起當時正值發展高峰的香港,各行各業都非常興盛,他的工廠自然也不例外,除了有很多本地的訂單外,更有南韓的批發商相中他們生產的部分款式,而下了過萬雙鞋的訂單。而一群一起趕工的夥計也如親兄弟般,葉師傅平時會幫他們買飯,偶爾還會和他們一起買馬,大概這也是那個年代香港的和諧景象。就這樣,時間來到了1992年。

1982年,葉師傅成為了當時新落成的晉昇工廠大廈的第一批租客,也正式成立了麗風鞋業公司。

北上拼搏擁萬呎廠房 無奈遇上貿易行倒閉

隨著中國市場的開放與香港製作成本的上升,不少工廠也都選擇北移發展。就在1992年,  50幾歲的葉師傅也決定北上拼搏一番。也在那時,他剛好接手一間做歐洲生意的鞋廠來做。工廠的生意涵蓋歐州7個國家(意大利、奧地利、西班牙、葡萄牙、瑞典、挪威、芬蘭),訂單的數量也是之前在香港從未接觸過的數量。所以在不久之後,葉師傅便搬去一座獨立的廠房,專心營運起大工廠。「樓下一萬呎、樓上一萬呎,有宿舍、有飯堂,養著上百名工人。」葉師傅當年初出茅廬時做老闆的夢想,似乎就在此刻完成了。

隨著中國市場開放,葉師傅在1992年北上發展,並擁有一間過萬呎的廠房。

回流後自創暢銷鞋款 卻被沙士徹底擊垮

奈何好景不常,當時負責接洽歐洲生意的貿易行倒閉,葉師傅的工廠也因此沒有足夠的貨單來維持廠房運作。最終,葉師傅在1997年回流香港。經歷兩次生意挫折的他依舊沒有放棄造鞋,還回到後期改為辦公用的晉昇工廠大廈單位,重整旗鼓、繼續造鞋,甚至在剛回來後,變做出了一款暢銷的鞋款。這款由葉師傅自創的橡筋鞋名為PAPA Shoes芭蕾舞鞋,其簡單優雅的設計是當時多間鞋舖裡的暢銷款式,更有大陸公司模仿相同的樣板製作。「本來勉強都可以生存,但是沙士將我徹底打敗。」葉師傅在沙士期間被賒帳徹底拖垮,數條收不回的帳目也令葉師傅背起多項債務。鞋廠難以繼續經營,最後只剩一人獨守。

葉師傅自創的橡筋鞋「PAPA Shoes」,,其簡單優雅的設計是當時多間鞋舖裡的暢銷款式。

為腳患人士度身訂造手工鞋

訪問期間,有位客人找上門來,帶著一雙皮鞋與連結的半身支架,支架上的皮帶在無數次的修補後,看似已經無法穿戴。客人想拜託葉師傅修好支架上的皮帶,也將親人喜歡的鞋款連結到支架上。儘管葉師傅先前並沒有處理過這樣的工序,不過還是答應了下來。

訪問期間,有位客人找上門來,帶著一雙皮鞋與連結的半身支架。

原來自2012年起,葉師傅在受到電台邀請訪問後,便陸續有人找上門來,想要師傅幫他們造一雙手工鞋,其中不少都是有腳患的客人,因為市面上找不到適合的鞋款,也不知道哪裡有師傅能製作;所以在聽說有葉師傅這樣的手工鞋匠後,都紛紛來找他幫忙。

「我都沒有估計有這麼多人來找我,也讓我看到了香港很多雙腳有問題的客人。小兒麻痹、高低腳,很多很多。」在經歷過人生的起起伏伏後,如今葉師傅看到這麼多腳患人士,更希望能夠盡自己的能力去幫助他們。多年來,他和客人們的關係更像家人,而葉師傅也會不斷研究、改良,為不同客人的腳患度身訂造出更舒適的鞋款。以致有些客人就算移民了,偶爾回港後的第一時間,也是來找葉師傅多造幾雙鞋。

自2012年起,葉師傅完全改造手工鞋,也因此接觸到不少有腳患的客人。

雖然如今公司只剩葉師傅一人,造鞋繁複的工序也只能靠一人之手完成。但對葉師傅來說,就算整個過程再怎麼吃力,能夠幫到這些需要特別鞋款的客人,就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情;而能夠因此發揮創意,造出更多鞋款,也是他繼續做下去的動力。的確,對於一個如此喜愛造鞋的人來說,還有甚麼比不斷在鞋業中探索更有意思?

如今公司只剩葉師傅一人,造鞋繁複的工序也只能靠一人之手完成。

「要旅行或者回工廠,我會選擇回工廠。」提及退休,葉師傅笑說身邊的人有時候也會叫他退休「歎世界」,但是如果讓他選,他還是寧願拿起鞋楦、工具,造一雙鞋。「二十幾歲一入行就是造鞋,做了50幾年,都有半個世紀,自己一生都在造鞋。」或許對葉師傅來說,造鞋就是他的世界,如果可以,也想「歎」到不得不退休的那天。

Text:Vincent
Photo:陸羽、PAPA Shoes

香港匠人

【#香港匠人】修補器物缺口 填補友人遺憾 港產金繼修復師:修復背後的故事很吸引

當一件器物出現破損或缺口時,相信大部人都會選擇將其丟掉,再換上更為新潮的款式。但偏偏就有人因為愛物、惜物,或因器物盛載的回憶與情感,而捨不得把它們丟棄,甚至會想辦法修補當中的缺口。

「金繼」(金継ぎ),又稱「金繕」,是一門用漆和金粉作素材,黏合並修補破碎器物的日本傳統工藝,成品不會刻意遮掩當中的裂痕。港產金繼修復師李民傑(Kenneth)研習金繼逾八年,為不少破損的器物賦予了新生命。他認為,金繼修復不單能為器物上的瑕疵增添美感,更能填補物主的遺憾,「有些器物並不是貴價貨,但對物主來說,卻有著很重大的意義,背後的故事往往很吸引人!」

Kenneth認為低調、不浮誇的美,才是真正的美感。

被金色裂痕茶碗吸引 親到日本拜師學藝

金繼工藝起源自十五世紀的日本,早在室町時代,就有工匠以生漆(從漆樹上採割的汁液)混合麵粉,黏合破爛的陶瓷以作填縫,後來更會加上蒔繪裝飾或灑上金粉,突顯出器物的缺陷美。雖然相類似的修補陶瓷做法,也見於中國、韓國、越南等地,例如中國常見的修補工藝「鋦釘補瓷」,便是在器物破損的位置兩邊鑽孔,並以樹皮、鐵線或銅線將破損部位串接起來。但當中金繼就以其獨特的美態和技術,使它逐漸在日本以外受到人們的關注和喜愛。

金繼修復師Kenneth,本是一名產品設計師,負責為客人設計陶瓷餐具。約在八至九年前,他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在網上看到了一幅相片,照片中的茶碗帶有金色的裂痕,顯眼又精緻。「那時並不知道那是金繼工藝品,只知道那隻碗的外觀極之吸引。」被茶碗引發了好奇心的他,開始在網絡世界搜尋這門工藝的資料,奈何當年網上的英文資訊實在有限,「直至找到一個由日本人寫的blog (部落格),寫下了他使用金繼技法時所遇到的困難,除了日文之外,也同時附有英文的解說。」與此同時,Kenneth亦開始以金繼工具套裝自學工藝,「有一次我遇到修補上的問題,剛好想起了那位寫blog的日本人,於是便膽粗粗的請教他。他人很好,每次都肯答我。後來我更直接赴東京跟他學藝,從此展開了我的金繼旅程。」由於Kenneth不是全職學藝,故他只能於長假期時,把平時私下練習的作品帶往東京,向師傅請教,望能精進自己的手藝。後來他開始接觸漆藝,更在師傅的介紹下,向不諳英語的師公請教博大精深的漆藝技法,希望加深對這門傳統工藝的認識。

Kenneth從網上搜尋到一幅相片,茶碗帶有金色的裂痕。(圖片來源:網絡圖片)
蒔繪為日本傳統工藝技術,是在漆器上以金、銀、色粉等材料繪製成的紋樣裝飾。

修補器物缺口 填補友人遺憾

研習金繼已逾八年,Kenneth透過不斷的學習和經驗,對掌握這門工藝已經有一定心得。他表示,自己修復過的物品大部分都是以食器居多,但也有修補過花盆、雕塑,甚至是古琴。「物主不小心把整部古琴滾下了樓梯,邊位有一部分掉落了,於是我用了金繼的方法,以不同的物料填補木材掉落的部位,重塑其形狀。」他沒有像一般的金繼修復般,把閃亮的金粉灑於古琴表面,反而是只用了漆去修補,希望盡量將其原貌還原。

除此之外,他也有為咖啡師友人修補過一個咖啡濾杯,令他印象深刻。「那隻濾杯是我朋友剛入行學沖咖啡、 學師時的一個工具,多年來他都沒有把它丟掉。因為他說,那隻濾杯是他的拍檔,用它來沖咖啡,自己也特別會有信心。」這番說話令Kenneth大為感動,後來濾杯破爛了,整條坑紋都破損,出現了缺口,友人便找他來修補濾杯,「雖然這件器物不是貴價貨,但對物主來說,卻有著重大的意義。而我覺得自己進行修復,某程度上也幫助了他提升這件物品背後所蘊含的意義。」

李民傑(Kenneth)是一名金繼修復師,也是一位產品設計師。
為咖啡師友人修補的咖啡濾杯,濾杯邊出現了很大的缺口,故Kenneth需要重整杯內的坑紋。

金繼修復 低調的美學

「金繼很多時會有幾種不同的處理方法。第一種是器物出現缺口,我們便要將其填補;另外一種是它整片都裂開了,既有缺口、又有碎片,我們便要以不同的技法,分批來處理。」Kenneth舉例,像眼前這一隻嚴重散開的瓷碟,他會先拼好黏合的位置,再在碎片邊緣髹上以生漆、高筋麵粉、清水混合而成的麥漆,將器物與碎片黏合後,放於蔭箱風乾,「單是風乾這個過程也要等待一個月的時間。」而待它乾透後,還要將多餘的漆弄走、填補裂縫、繪線、上金粉,最後用雕魚牙筆、黃蠟去拋光、打磨,工序繁多。「因為這一隻碟的破損情況嚴重,故閒閒地也要數個月時間才能修復完成。」

金繼修復,雖然很花時間,也很考驗耐性,但Kenneth領悟到的是,每一個步驟都不能心急,「進行金繼修復時要細心,要冷靜做好每一個步驟。通常愈急去做,都一定會衰。若然每個步驟都得過且過,衍生了問題而不解決,累積下來,最後成品就一定不會美。」

那怎樣才算是修復得好、具美感的金繼成品?Kenneth表示,自己的標準是想做到低調、不浮誇,盡量貼近日本人《陰翳禮讚》的那種美學,「如果你第一眼便看到一大片很轟烈的金色,很吸引,那種美是很表面的;但若然你要細心欣賞才能夠發現那條金線,甚至是一不留神就會錯過,我認為那一種才算得上是美。 」

Kenneth表示,眼前這一隻碟破損情況嚴重,故需要數個月時間才能修復完成。
上漆:在碎片邊位髹上以生漆、高筋麵粉、清水混合而成的麥漆。
這個蔭箱是由Kenneth親自製作,需維持一定的溫度和濕度,那樣才可把已上漆的器物放在箱內等待它乾透。
將金粉置入粉筒,便可把金粉平均灑落在器物表面。
上過金粉後,就要進行拋光步驟,使金線位變得更加光亮。

修復器物瑕疵 突顯其獨特性

除了領悟到造金繼要有耐性,Kenneth坦言自己在這研習金繼的八年間,也有不少轉變,不但多花了時間閱讀,也加深了自己對金繼、漆藝整個歷史和文化,以及美學的理解,使自己的生活更為充實。

與此同時,金繼亦解答了產品設計回答不了Kenneth的問題。他猶記得當年仍全職當產品設計師的時候,有一次在工廠看到一批頗為完整的產品,只不過因為顏色些微不達到客人的標準和要求,而要整批丟掉,令他大感不解,「為何不合乎大眾的所謂標準,就要放棄那一批產品?其實即使那件物品破爛,有瑕疵,我們都可以用方法修補它。正正就是因為那些瑕疵,而令器物具有獨特性。其實人類亦然,每一個人都有瑕疵,但那些瑕疵就正正是造就了你跟我的不一樣,這個不就是有趣的地方嗎?」

金繼工藝需要用到多種不同的工具,如蒔繪筆、髮刷、鯛魚牙筆和粉筒等等。
蒔繪筆,可用來上漆和描線。
髮刷是日本傳統漆藝工具,用於大規模上漆。
以女士頭髮製成的「全通」髮刷,特點是前端的髮刷用蝕了,便可鋸開木材,批出新一段頭髮,再次上漆。(圖片來源:漆刷毛師 泉虎吉)
Kenneth以鯛魚牙製成了鯛魚牙筆,可用來燙平金粉。
金粉價格不菲,這裡小小一包已價值港幣二千多元。
Kenneth認為,每一個人都有瑕疵,其實器物也一樣。我們為何要因為些微的瑕疵而輕易便把物件丟棄呢?
Kenneth現時也有開班教授金繼,不過他開班至少8堂起跳,希望參加者可以在課堂上學習到工藝的知識,而不只是上「速食班」。

Text:Onyx
Photo&Video:陸羽、網絡圖片、漆刷毛師 泉虎吉

香港匠人

【香港匠人】香港最後一間老字號銅器店 人手打銅60年 難敵時代淘汰

經過油麻地咸美頓街的「炳記銅器」,總會響起「咚咚咚」的打銅聲,看進店內,雖然燈光昏暗,一地散落的工具、錘子、銅片,但總有兩個老人家坐在小矮凳上打銅。這間香港碩果僅存的手打銅器店,數十年來仍堅持以傳統手藝製作銅器,現時接手的炳記二代,陸樹才和陸強才兩兄弟都年過八十了,每天還是埋頭敲打着銅煲壺蓋,一眨眼便過了半世紀。

陸樹才(左)和陸強才兩兄弟都年過八十了,入行打銅長達60多年。
六角錘紋是近年流行的紋樣,銅器上的錘打痕跡,表面要凹凹凸凸,花費的工夫更多。

入行學師打銅 追求打到最好

陸氏兄弟回想從小跟父親學習打銅,當時純粹為了學一技傍身和繼承袓業,對前景沒有太多考慮。弟弟陸強才笑指:「最初入行只因書讀得不好,便跟著爸爸想學一門手藝,一做已經六十多年,入行直到現時都未曾轉過行。」而學師的幾年時間,他笑言也是自己去學習、吸收,「以前無人會教你,在旁邊看師傅怎樣做,之後你就自己要記住。初學以為做水勺好像很簡單,但其實要將水勺口修窄,不懂用力便修得不好,也有一定的難度。 」每個簡單的步驟,其實也很考師傅的功力。

手藝需慢慢摸索、經驗累積,傳統打銅講求力度、準繩度,按照每個成品打出來的效果,再不斷修正、追求打到最好為止。陸強才說起當年事滔滔不絕,學燒焊、練修口:「初學時做收口也不容易,收得不好就會像「炒魷魚」,每個銅蓋都要修得夠平衡,才可以製成銅器。」

傳統打銅講求力度、準繩度,按照每個成品打出來的效果,再不斷修正、追求打到最好為止。

從手製到機製年代

憶起早期爸爸在木屋區開檔,「不斷做貨交貨,還有六、七個師傅打銅,整間店子都充滿着叮叮噹噹的聲音,以前更會經常造一款木扣煲出口到南洋。」以前香港的盆、爐、壺、鍋幾乎都是銅造,當時五金業創業風氣濃厚,陸氏的爸爸亦在40年代開始經營打銅舖,而附近也是開滿銅器店。

「在六、七十年代,香港很多人用銅器,現在大家都用不銹鋼、塑膠,和以前年代不同。」後來機製銅器、不鏽鋼及鋁質器材的大量普及,迅速取代手打銅器,打銅業開始式微,生意漸萎縮,令過去數十間的打銅店光景不復再。

銅片的質地較以往硬,進行裁剪、切割等工序需更花氣力。

銅煲傳熱快 煲粥份外清甜

銅器是以往生活中的必備,以前主要銅器製作是家庭器具,「如飯煲、湯煲、面盤,以前好興盛,做來做去都是這些。」陸師傅指銅壺銅煲傳熱快,不但是煲水或是煲粥都份外清甜,部份餐廳仍會用銅煲來煮食,方便控制火喉,而且銅材變化大,由匙羹到大如涼茶鼎也能製作,當年炳記不時接到大型銅器的訂單,「當時是未有電器,還要燒炭的年代。」

除了這些「砂煲罌罉」,銅器製品也很廣泛。就如馬會每年傳統敲響的巨型銅鑼,也是出自炳記,銅鑼用舊了又會重新再造:「製作馬會的大銅鑼,是近來最大型的銅器,闊度有4尺,都是一個人做,自己的手一定不夠長,要有人幫忙傍住,才可兜好邊位完成。」說到以前的往事,連交貨的過程也比較辛苦,六十年代是推車仔也未出現的年代,「我們以前交貨很笨拙,會拿擔挑,前後一袋擔著搭油麻地小輪過海。」

除了技術,還要在設計附上心思,需要耐性與功夫把講求細節的銅器打造出來,製成品才有靈魂。

從銅片開始 一個人完成

一件銅器往往要千錘百鍊,然後要焊接、打磨,每個步驟都灌注心力和技術。店內有不同款式大小的槌仔,配合磨、鋤、鋸和羊角,只要有圖樣,炳記就可製作出各式各樣的銅器,「不是每樣都會做,有新鮮的事要慢慢摸索來做。」現時「炳記」做一個普通銅煲,連開料、打造到完成,需時約三日,其間要不停地敲打多個小時及經多道工序才能成器。陸強才指每件銅器都是心機之作:「做每一件銅器,都需要好多工序和工具。裁料、埋爐燒焊及打磨,要每個步驟來做,而且全部都是自己做,連最後的拋光也要負責。」

而製造一個大的銅茶壺更要用上二十多天,整個茶壺都是人手做的,陸師傅指茶煲的嘴最難製造,原因是形狀難弄得好,另外形狀需要做到剛好,和壺身接駁。需要耐性與功力,才能把講求細節的銅器打造出來。

他又分享以前不一定大家都懂得欣賞、捨得買銅器,很大部份都是港島區的客人,「銅金屬價值較高,用得都可以說是較富裕的,以前基層都未必捨得買、寧願買梯煲或燒青,燒青好早出,又經濟又易打抹。」不論何時環境轉變,不變是他們仍堅持繼續握著錘仔打著銅,堅持著一件事。

埋爐燒焊也不簡單,陸強才笑言最初學師很擔心,銅片很容易變色燒融。
全個茶壺都是人手做的,陸師傅指茶煲的嘴最難製造,原因是形狀難弄得好,另外形狀需要做到剛好,和壺身接駁。

計畫今年內退休

炳記現時已很少接大量訂造銅器,「全因工廠也不容許起貨太慢。」見證手製銅器從興盛至衰,陸強才直言現時機器取代下,生存空間已不大。而時至今日,滿街打銅聲,如今只剩「炳記」一家獨自回響。早前曾宣布結業,不少網民大感可惜,均希望在兩位陸師傅退休前找二人親手製作銅器留為紀念,因而令店舖訂單突然增多,最後休息一段時間重開。打銅半世紀,陸強才當然感不捨:「一直都想退休,當然會有不捨得,但都無辦法,現時年紀又大,今年內或者唔做了。」年代改變,但在有力氣時他們仍繼續打銅,也堅持相信手藝的價值。

Text:Twinkie
Photo:陸羽

香港匠人

子承父業琢玉成器 當傳統玉藝遇上新穎設計

談及玉器,在不少人眼中就還是一種傳統的飾物,稍有瞭解的或許還會懂得玉器背後蘊含的各種諸如平安、健康、美滿的寓意。小時候,家中的長輩總是會不知從哪裡拿出一件玉墜著我們戴上。玉墜款式有很多,有靛的、有綠的,也有的甚至還繫上一條顯眼的紅繩,他們會小心地著你戴好。只是心甘情願戴上的小孩卻沒幾個,不是覺得礙事,就是嫌其老土。

從小就對著玉器的談浩然(Eddy)也不例外,就算有玉石工匠爸爸(談洲生)親自雕琢,Eddy也不願意戴玉。不過,玉石的美畢竟也包含著歲月的沉澱,長大後的Eddy漸漸地接受玉器,更接過爸爸遞來的玉石與工具,在體驗玉藝的過程中,找到了玉石的美。子承父業的故事背後,也是一段父子師友情。

兒子談浩然(左)和爸爸談洲生(右)一起設計玉器飾物。

13歲學師 雕刻玉器至今近50年

故事的開始,是剛讀完小學的談洲生,在親戚的介紹下,來到一位玉藝師傅門下學習玉器雕刻。對於一個年僅13歲的小孩來說,那段學藝的日子並不好過。嚴厲的師傅不說,剛入門的他還要一直做著「下欄」的工作,準備好素材供同門的七、八個師兄作雕刻。這些重複的工作不但枯燥,同時也伴隨著危險。整天對著鋒利的鐵具切割、打磨,稍有不慎便會削到手指。談洲生還深深記得當時自己的十個指頭幾乎長期都纏著膠布,一度想放棄的他,就因為家人的一句話:「你只讀完小學,出來還能作甚麼?」,談洲生也就繼續拿起玉石,埋頭拋磨。「至今也有47、48年了。」而那塊原玉,也逐漸磨成了花。

年僅13歲的談洲生,當年在親戚介紹下拜師學起玉器雕刻。

四年過去,談洲生滿師。17歲的他離開師傅,做起了玉石批發生意,而玉器的雕刻工場,就設在家中的一間房內。那是香港玉器行業仍然興盛的日子,訂單多時,談洲生便會教女朋友雕刻技巧,兩人一起完成訂單。後來,女朋友成為了談太;再後來,做了十多年的批發生意也因過度開發的玉石「白地青」不再供港而停止。兩人索性找了一處街檔,做起玉石零售,賣起談洲生一雙巧手下各種別緻的雕刻,經營至今。

17歲的談洲生滿師後,便做起玉石批發生意。更在家中設置玉器雕刻工場。
隨著玉石停止供港,談洲生夫婦索性找了一處街檔,做起玉石零售。

長沙灣的精美玉石檔「恒裕玉器」

早上9點半後,只要路過長沙灣永隆街,就會看到這裡掛著一個醒目的「玉」,那便是「恒裕玉器」的舖位。和大部分的玉檔(以白、綠色為主的傳統款式)不同,這裡陳列的玉器色彩繽紛,款式更是精美多樣。有花、有扇、有蝴蝶,全憑談洲生多年得來的技藝。

每天早上9點半,「恒裕玉器」便會開舖。
舖中陳列的玉器色彩繽紛,款式更是精美多樣。

比起做批發時流水式地雕刻相同的款式,他更喜歡現在能夠隨意發揮,配合顧客的口味,雕琢出精緻的花樣。因此街坊也都喜歡上前揣摩欣賞,更有熟客長年都來討教。年復一年,一個小小的玉舖,就這樣養活了一家四口人。

多年得來的技藝和對玉石的瞭解,使談洲生的玉石雕刻更是精美。

子承父業的契機 源於談洲生的一場大病

同樣是小時候,小時候的談浩然(Eddy)對於爸爸造玉的印象就一個字,「嘈」。他也沒有走進過爸爸的工作房,也沒有到店舖幫忙,在他看來,大概也不會有機會接觸到玉藝這回事。後來在大學修讀產品設計的Eddy,屢獲設計獎項,更令他打算畢業後就從事產品設計的工作。而使Eddy有機會拿起砣具,雕琢玉器的契機,其實是源於爸爸的一場大病。那段時間,對Eddy來說非常「嘈」的工作房突然沒了聲息,看著房裡擱置的器具和原石,Eddy才開始萌起承繼爸爸手藝的念頭。

一場大病,令運作的玉石工場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適逢當時要完成學校的畢業展覽功課,而這份功課也將決定自己日後在設計行業的發展。Eddy左思右想,最終把心一橫,放棄了產品設計,取而代之將爸爸的玉藝融入珠寶設計中,「當時覺得,如果不趁這個機會的話,就再也沒有這樣的創作空間了。」後來,Eddy以這份畢業功課為雛型,創辦了「小玉舍」,用新穎的想法,以銅襯上傳統玉器,搭配出新風格。

Eddy擅長金工,在工作室中有各式各樣的金屬加工機器。


就這樣,Eddy跟起了爸爸學師,漸漸地在嘗試玉藝的過程中,體驗到的造玉的滿足。對於Eddy願意嘗試造玉,談洲生有說不出的開心,想起小時候那個連玉器都不戴的孩子,如今就坐在自己面前專心地磨玉,他更是迫不及待地想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只是比起自己當年的刻苦耐勞,現在則是要想辦法讓Eddy感興趣。

見兒子願意嘗試玉藝,談洲生有說不出的開心。
他迫不及待地想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父子檔經營玉飾品牌「小玉舍」

大病痊癒後的談洲生,除了繼續打點「恒裕玉器」,也會和Eddy一起經營「小玉舍」,父子檔一起設計各種創新的玉器。有趣的是,談洲生起初並不看好兒子的設計,他覺得Eddy「方」、「薄」的設計與傳統玉器風格相差甚遠,未必會有人喜歡。然而這種設計卻被年輕人買去,談洲生也笑說,從那一刻起兒子就成了自己的老闆。平日裡,他有時也會喚Eddy做「老細」,只要是Eddy想好的設計,他都能以嫻熟的手法雕刻出來。

父子兩人經常會討論玉石的設計方向,被市場說服的談洲生更不時稱Eddy作「老細」。

如今,「小玉舍」主要設計適合年輕人配戴的戒指、頸鏈、鈪等玉石飾物。飾物稜角分明,以簡約、靈巧為主。父子兩人也常常一起討論玉石的設計與可行性,過程中也很少出現摩擦,反而兩人還能從中得到不少益處。譬如爸爸能從Eddy新穎的設計中獲得靈感,從而放進自己的玉器雕琢中,「做設計的人一定需要互動,互相啟發才不會被困在框內。」;而Eddy也能爸爸的建議中理解更多工匠手法上的技巧,對自己本身在做的金屬加工也有很大的幫助。

「小玉舍」主要設計適合年輕人配戴的戒指、頸鏈、鈪等玉石飾物。

在經營「小玉舍」的這段日子裡,父子兩人也遇過不少難忘的事。如兩人為了設計一部觀賞玉石之美,如顯微鏡般的《玉儀》,要製作儀器中那薄至1毫米的玉片就考起了四十幾年經驗的爸爸。兩人也有遇過一位客人,拿著一件碎掉的玉鈪,想要修復它。細問之下,玉鈪是親人留下的,因此客人想要修復這件對他來說非常有意義的鈪。後來在與客人討論後,配以銅器,將舊鈪修復出了新樣式。

藝術裝置《玉儀》設計圖。

不論是這位客人的故事,還是這對父子檔之間的故事,又或是此地的玉業、此地的故事;傳承下去的都是情感與回憶,任憑周遭如何改變,總有一份情不變。如玉般,在歲月裡仍是晶瑩。

Text:Vincent
Photo:陸羽、受訪者提供

香港匠人

入行逾35年 港產末代霓虹燈師傅  慨嘆霓虹招牌拆得太快:惟有盡量去適應時代的變化

裙褂老字號冠南華的「最幸福霓虹燈」、南昌押的「幅鼠吊金錢」、元朗大同老餅家的霓虹招牌⋯⋯近年,城中不少已屹立半世紀的霓虹招牌相繼被拆下,代表著香港的舊城面貌正進一步褪色。

今年56歲的胡智楷師傅,從事霓虹燈工作逾35年,是香港最後一批、原產的霓虹燈師傅。他慨嘆,隨著LED燈的普及,加上政府立例規管招牌安全,使許多具標誌性的霓虹招牌都在短時間內被拆,「真是拆得太快!突然之間少了很多招牌,但因條例所限,折掉之後就不容易再興建出來,街上的霓虹招牌就愈來愈少。」

從一份暑期工開始

要當一名霓虹燈師傅,可是殊不簡單。於18歲入行的胡智楷,透露自己當年是跟隨從事霓虹燈裝嵌工作的父親到光管公司打暑期工,從沒料過這份工作,一做便是半生,「當初是因為裝嵌工程需於戶外和高空工作,危險性較大,於是他便安排我在工場負責『屈管』(屈曲霓虹燈光管)。」他猶記得自己剛入行時,花了不少時間摸熟基本功,「當年大多師傅都不會手把手教徒弟,故大部分時間都只可以從旁偷師,觀察別的師傅怎麼做,再在空餘時間私下練習。」因此,他亦很感激當年的老闆,願意給予自己機會、時間和材料去將勤補拙。俗語有云:「工多藝熟,熟能生巧。」只要多加努力,也可以像胡智楷一樣,練出一身「好武功」。

人手製作 形態優美

在科技發達的今天,機器早已取代了部分的人手製作,但霓虹工藝的特別之處,在於它依然沒有依賴機器,全由人手把光管扭曲成不同的形狀。胡智楷在示範製作時解釋,要製作霓虹招牌,首先需要一面圖則,在畫上招牌所需的字體和圖案後,便可挑選玻璃光管的粗幼度,「一般我們會使用8mm至12mm粗的玻璃管,然後便可用粉筆在光管表面畫上記號。」接下來,他會用800℃的高溫,把光管加熱、燒融,再屈曲成形,「燒管時動作要順暢,盡量燒快一點。秘訣是要燒得均勻, 不可以只燒其中一面。」

燒製起的霓虹光管,形態優美,然而,它還不會著光。胡智楷需為光管接上通電的電極,再把光管內的空氣抽光,使它呈真空狀態,之後就可注入適當的 Neon(氖)或是Argon(氬)氣體,再通電便大功告成!

入行多年 見盡工藝興衰

入行逾35年,胡智楷可謂見證了霓虹燈工藝的興衰。八、九十年代是霓虹燈工藝最輝煌的時間,胡智楷憶起了當年跟師兄弟日以繼夜地趕工的日子,「那時我跟三個師兄弟在同一個工場工作,專門製作霓虹燈。我們幾乎整個星期都沒有回家睡覺,一起床就工作,做到晚上12點左右就休息,翌日早上起床再做。」最高峰的時間,幾兄弟更試過連續十日八日都沒有回家睡覺,一直於工場工作,非常忙碌!

他仍記得製作過不少難度高的招牌,「曾試過為一間迷你戲院造霓虹招牌,招牌上的字體本來已很細小,再加上一橫一橫、不同顏色的霓虹光管,很考功夫。」可是,那招牌最終卻只用了三數年,便因該戲院倒閉而被拆掉。至於酒樓,則大多偏愛使用體積較大的招牌,以吸引途人的目光,「有些酒樓招牌足有4、5層樓高,單是1隻字都有半層樓高 ,4、5隻字排列下來,非常宏偉!」

好景不常,自九十年代中後期開始,有光管公司為節省成功,便開始將大部分霓虹燈招牌轉至國內製作,再運回香港安裝。胡智楷直言,由於本地師傅工作量不足,故從那時開始便再沒有新人入行,「很多不夠工開的師傅也在那時轉行,以致我五十多歲的年紀,基本上已是香港最後一批原產的霓虹燈師傅。」面對行業不景氣,胡智楷坦言也曾想過轉行,但每次都因接到新的工作而擱置,最終一直離不開霓虹燈這一行。

消失的霓虹街景

二千年後,LED燈日漸普及,加上屋宇署對戶外招牌的嚴加監管,香港滿街霓虹燈的景像,也就正式消失。「突然之間少了很多(招牌) ,拆掉之後就不容易再興建出來,因為條例較以往嚴格,加上安裝招牌需要由則師(建築師)去劃圖,每5年還要作定期檢查,大大增加了商戶的責任和成本。」他解釋,很多時街舖的租約只得3、5年,大多租戶都不願意花大錢安裝招牌,故街上的招牌數量,也就愈來愈少。

製作小型霓虹招牌 接受時光變遷

「招牌拆掉固然是可惜,但也沒有辦法,因為時代說變就變,沒有甚麼是歷久常新的,我們惟有盡量去適應時光的轉變吧!」早已接受現實的胡智楷表示,自己近年接的訂單不再局限於戶外招牌,反而更趨向多元化,有於室內商舖擺放的小型霓虹招牌、有藝術品的設計,也有放在家裡當燈飾的霓虹燈牌等等。而他也招收了一名徒弟,希望讓這門手藝得以傳承下去。

近年,每次有霓虹招牌拆卸,都會引起市民的討論,加上以霓虹燈為主題的電影——《燈火闌珊》正在上映,自然提升了大眾對霓虹招牌的關注。他坦言,多了關注其實也是件好事,「因為大家會記得霓虹燈曾造就過香港五光十色的霓虹街景。」

Text:Onyx
Photo、Video:Sing

香港匠人

癡迷聞香而自學成師 90後香藝師的尋香之旅

拍攝的時候,攝影師的鏡頭一直被香爐中升起的輕煙所吸引,過半的時間都是在捕捉那稍縱即逝的懸浮。香爐中傳來的香氣卻又總帶有一絲慵懶,輕撫著緩緩合上的雙眼,才發現又錯過了芳煙的一段舞曲。就是這樣愜意的一個下午,方知為何有人會對此愛不釋手。鏡頭前的他叫鄧皓荃(Aaron),作為90後,他一直以來都有著一個與同齡人不相稱的愛好。別人打機砌模型,他卻享受聞香料、搓線香。皆因中四那年,他在志蓮淨苑某殿外聞到一股清香,只那一刻,Aaron就與香結下了不解之緣。為了找回這股香氣的Aaron就這樣踏上了「尋香之旅」。

傳說中,香港地名地的由來有很多種說法,香就是其中一種。早於宋朝年間,此地大量種植的沉香木已是朝廷供品。40-70年代,因政治環境而遷入的大量香莊,使此地的香業更加興盛,全世界的華人近乎都要跑到港澳地區買香。可縱使香與香港有如此深的淵源,Aaron的尋香路卻並不如意。隨著改革開放、製香廠的搬離,那繁盛一時的香業也隨之沒落。再到Aaron這一代,大多只能透過書籍、網上紀錄片中的蛛絲馬跡,來尋得製香之法。

90後的香藝師鄧皓荃(Aaron)自小癡迷聞香而自學成師,創辦「港香堂」推廣香文化。

從「尋香」到製香,跌撞自學做出第一支香

鏡頭裡的輕煙依舊努力地跳出各種舞步,偶爾有風吹過,擾亂了節奏,下一秒又以幽香為伴裊裊升起。這股幽香,Aaron尋了好幾年的時光。「尋香之旅」的開始,Aaron省吃儉用,用慳得的錢到街市香舖買香,也因學生時期的財力有限,只能從最便宜的開始試起,結果盡是攻鼻的臭味。後來光顧香莊,開始買些貴一點的香,才漸漸品出淡淡的清香。那些年,身邊的人看著Aaron如此沉醉於香,都紛紛皺眉,「阿仔成日聞香,會唔會聞死佢㗎?半夜三更喺度聞香,係咪撞嘢啊?」可另一頭的Aaron甚至抱起香爐溫書備考、吃薯片、喝汽水,不亦樂乎。

Aaron不理旁人異樣眼光,沉醉在自己的香世界。

「尋香之旅」的後來,Aaron索性學起製香,確保「貨源」充足。雖然沒能找到大師教授,但Aaron對香的執著早已不會被簡單地磨滅掉。沒有香料的配方,就自己翻查古籍、香譜。沒有造香的知識,就從紀錄片中偷師。實在找不到,就自己鑽研出方法。

譬如在尋找香粉的配方時,Aaron從中藥舖一口氣買了三十幾種香料,帶回家自己打粉調配。期間弄壞了家中的幾個攪拌機,還配出了各種異樣的味道。「想說放愈多香料進去,照理就會愈香」Aaron曾將大量香料混在一起卻只撞出藥材味,不過他卻非常享受這個「烹飪」過程,享受撞出不同香味的瞬間。

Aaron自己從古籍、香譜、紀錄片中鑽研香料調配和製香之法。
鑽研調配香粉期間,還弄壞了家中的幾個攪拌機,更配出各種異樣的味道。

又譬如調配完香粉後開始造香的過程。剛開始簡單製作塔香粒、用針筒擠出線香還好,但到要學搓竹籤香時,又再次難倒Aaron。如何將香泥均勻地搓到竹籤上,過程中雙手要相互協調轉動,不然成品便會有扭紋;而且力度也要保持均衡,稍有不慎斷裂就要重頭再來。不斷鑽研、嘗試、失敗,一有空閒就拿來練習的Aaron,終於在半年後成功搓出了第一支香。

最難學的便是搓竹籤香。
Aaron花了半年時間不斷鑽研、嘗試、失敗後,才成功搓出第一支竹籤香。

創立「港香堂」,教授品香之法

裊裊輕煙隨著燃盡的香慢慢離開舞台,留下香爐中一幅篆字狀的香灰畫。Aaron細心地將香灰鋪平,小心翼翼地拓上新的香粉,為香爐點起另一首舞曲,說起了「尋香之旅」之後的故事。看見經常光顧的香莊迎來結業,半世紀的經營難抵貴租,昨日的繁盛今竟如煙。故曾以香港傳統文化保育之名到各處推廣香文化的Aaron決定創辦「港香堂」,推廣香文化。有正職工作的他,放工就會跑到柴灣的Studio中製香,一做便是做到凌晨一、兩點。星期六、日也會來此開鋪製香,或開班教搓香、教聞香。

Aaron後來創辦「港香堂」,製香之餘,更著重開班教搓香、教聞香。

交談間,Aaron也不禁教起那些關於香的事。如近來在網絡上熱論的奇物「龍涎香」,就是極為珍貴的香料。它是因抹香鯨吃完巨型烏賊後,無法消化而排出的可燃物。傳統上,龍涎香一般作為定香劑而非單獨使用,它讓香氣保留得更長的時間。又如某些香料能夠助眠或者有不同的治療功效:柏香、檜木、安息香可以使人放鬆,有助睡眠;吃飽後聞一聞檀香,身心也會更舒暢。除了各種香料的功效外,Aaron也教授了分辨天然香與香精香的方法。那些還沒點燃就已經散發濃烈香氣的便是香精香,反而天然香要在點燃時才能聞到真正的香味。

不同的香料除了有不同的香味,也有不同的功效。

Aaron甚至搬來了陳列香料的木櫃,一一介紹起來。他也很慶幸,如今因為瑜伽、冥想等活動的興起,讓更多人研究起了香。為此他也拼盡全力推廣,「潮流的東西隨時都會變,可能潮流過後,(香)又會消失。」這種不知何時消逝的「無常」,也是他「尋香之旅」上深刻的體會。

Aaron逐一介紹陳列的不同香料。

傾囊相授,只為承傳「香文化」

順著鏡頭畫面,並無法看見爐中的香還剩下多少,可能眼前的煙眨眼後便也逝去。就像某天突然無人接手的香莊、某刻突然就過的潮流。「每個人都以為有人會解決、專家會解決,接著就沒有人去做。直到挽救不了、無法回頭才後悔,但時間已經過去。」Aaron不想自己深愛的文化到某天只存在於書裡、影像裡,然後靜待時間的風吹散這裡的痕跡。所以他將自己一路「尋香」所得傾囊相授,教會更多人製香、品香,以此將歷史、文化帶進生活,而非單純的商品買賣。

將自己一路「尋香」所得傾囊相授,教會更多人製香、品香,以此將歷史、文化帶進生活。

「文化是要找人做載體的,要有人做出來,才有那個文化。」無論社會對香的負面標籤有多難撕去,無論尋香的路有多崎嶇難行。Aaron只希望每一次無常,依然有人來為這爐續上一抹文化的香。

Text:Vincent

Photo:陸羽

香港匠人

本地80後陶藝師堅持8年 靜心做陶藝是修行

「在現時的生活,大家會喜歡低頭玩電話,很少機會有一兩小時可放低電話,做陶藝對我們是靜心的修行,可以專心去做一件作品。」 在日常的繁忙生活,難得我們可以不受任何干擾,專注做一件事,動手做自己的杯、自己的碗,花上數小時或半天,投入其中,忘卻煩憂。

陶藝師阿Fa與阿Jun的陶藝工作室,由設計,拉坯,搓捏塑形,素燒,上釉,釉燒,每個步驟都是手工製作。他們創作的陶瓷小物,造型簡單玩味,並沒有太多的累贅,作品的怪趣的表情與動作,總是讓人會心一笑,就如他們的創作初心 。

陶藝師阿Fa與阿Jun製作陶瓷多年,創作初心依然不變 。

興趣變事業 對陶瓷著迷

陶藝師阿Fa與阿Jun,二人本來從事設計工作,於2015年開始學習陶瓷,而把原來的工作室轉營製作陶藝也長達6-7年時間,他們對陶瓷特別著迷,也曾到不同陶室學習,「我們一開始有接觸過不同物料,有皮革、布藝、水泥,接觸到陶瓷後,發現這物料有很大可塑性,對於做陶瓷製作開始著迷。」陶瓷是十分需要經驗的技藝,從簡單基本的技巧做起,慢慢再將自己的設計加入去。

拉坯時看著陶瓷的轉動,令人不自覺被治癒。

拉坯時看著陶瓷的轉動,令人不自覺被治癒。凝望著緩緩轉動的陶泥,視覺帶來的平靜,像是帶你跳出繁忙的生活。阿Fa指製作手捏陶器,看似是玩泥膠,可以隨心所欲,製作出不同形狀的作品卻很有難度:「技巧慢慢純熟後,可將手捏、拉坯兩種技巧結合,手揑十分需要耐性和經驗。從陶泥變成你想要的作品,都需經風乾再窯燒,有時未燒之前已容易造成損爛。」其實做陶瓷過程很多變數,每一部份做得不夠好,結果都會有偏差,「可以成功做到作品,也是自己很滿足的事。」

陶藝作品也有生命

圓滾滾的身體,面無表情的樣子,卻出奇的讓人覺得可愛。這些造型趣怪的小傢伙,「Bugs系列」正是手捏的成品,它可以是迷你花器,亦可作香薰油擴香石,是點綴家居的小擺設——木無表情配上不同的幾何形狀組合,「你開心時看到它便是開心,不高興時看著它,感覺就和自己心情一樣變得怠倦。」

「Bugs系列」可以是迷你花器,亦可作香薰油擴香石,是點綴家居的小擺設。
阿Fa加上小乾花和帽子作為點綴。
圓滾滾的身體,面無表情的樣子,卻出奇的讓人覺得可愛。
墨丸為工作室最近收養的貓,也成為作品的靈感。

手揑創作可以是無限,「人手製作出來效果,可能是歪歪斜斜的,每個樣子都有獨特效果。和人一樣,每人的樣子都是特別的,有些較闊,較窄,也是有趣和獨特的地方。」阿Fa以不同形狀概念去為陶藝作品賦予生命,也明白家中未必太多空間可放到雕塑作品,而手揑的小擺設省位外,還可做出不同形狀,長形、水滴形、心形,自由配搭一起也可成為有趣的組合。其中一款Weird Couple,就像形容情侶、朋友間性格或外表的一凹一凸:「湊成一對未必要一模一樣,長形和圓形黏在一起也很有趣,就像情侶可以是一肥一瘦,一高一矮,會是很好的組合。」

客人與作品的連結

創作的構思,對客人來說也許有不同的解讀,令作品變得有趣。在市集上曾有客人分享,之前買過的一款啤梨型the Bugs,姿勢會挨左挨右:「就像這幾年在生活上有很多壓迫和困擾,這情況下東歪西倒,但依然屹立不倒,覺得很有連繫,客人反映他們的感覺告訴我,是做一件作品最有趣的地方。」

疫情下創作 合十手勢的人像

「在現時的生活,大家會喜歡低頭玩電話,很少機會有一兩小時可放低電話,做陶藝對我們是靜心的修行,可以專心去做一件作品。」做自己喜歡的事,也有現實考量,藝術與生活的平衡不容易,踏入第8個年頭,二人還是一直堅持做喜歡的事:「曾經因疫情而工作室暫停教班兩個月,收入當然也會成為大問題,但我們會轉角度想,相對也多了時間,可創作自己作品及籌備市集。」把不好的事轉念,也可轉化為動力。

阿Jun的復活島人像創作,手製出合十手勢,是代表祈求的心情。

於疫情期間及社會環境變化下,阿Jun以自家創作的復活島人像創作,製作一款合十手勢的人像作品,像祈求的狀態,「大家好像有個希望,至於希望是什麼,大家可透過作品再思考多一點。」近年可能大家自身有些經歷、不開心的狀態,或工作上的壓力「可透過做陶藝的短暫時間,放低負面情緒,做陶瓷要很專注,可以讓大家在這個煩擾的社會,都可以舒服一下。」

學習陶藝 漸漸改變自身性格

阿Jun指陶藝讓他性格轉變。

陶瓷是種需要耐性的創作,學習陶藝讓個性改變,阿Jun指自己本來不是冷靜的人、以前不懂控制情緒,「依家做作品經常都要放空個人,長時間都係令自己要定同靜。」同時他也會觀察每位同學,印象深刻是曾有一班朋友報名參加陶藝班,「疫情下聚在一起很難得,有些朋友可能相隔一段時間見面,當時學生第一眼並不認得朋友也在場,大家要除下口罩相認,十分好笑。平時很難約見面,很難得可以在陶室一起,整個過程大家都很享受成件事情,可放低一些工作壓力和負面情緒。」不少學生剛來上課,最初做會很緊張,需學習把心情做平靜下來去做。成品亦不需追究完美工整,粗糙一點亦無妨,沒有對錯之分,可塑性十分高。這種「手造美」更能突顯陶瓷的特性,每個都是獨一無二。

拉坯作品。

「就算做一隻杯,也要有獨特風格」

經過數年仍對創作熱誠不減,阿Jun:「就算是做一隻杯,要有獨特風格,做好自己作品,我們也不擔心競爭問題。就像現時那麼多的拉坯作品中,怎樣可以再建立一些獨立性,就是之後要想的方向。」阿Jun直言對自己的作品未滿意,也要一直進步,「希望可做到更多有趣的作品。」

在煩擾的社會,可以有這樣一個空間,令人平靜下來,做著喜歡的事又可平衡生活,過一種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背後需要很大的堅持和努力。「做藝術一定賺唔到大錢,但什麼生活方式對自己而言是足夠呢?一直可做到喜歡的作品、維繫到陶室,已是很好的一件事。」

Text:Twinkie
Photo:S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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