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個字點讀?」
「讀【自決】呀,導演。」
「自決…日文裡頭都有這個詞語,讀作【じけつ】(拼音:Ji-ke-tsu)。這個字在日本使用上要很小心,看到港版海報上,竟然用作大字宣傳語句,著實嚇了我一跳!」
語言的奧妙,為今次日本導演堤幸彦專訪,帶來了一段意想不到的插曲。堤幸彦向來喜歡「扭橋」的創意劇本,上回《愛的成人式》用最後十分鐘翻轉觀眾大腦,今次《十二個想死的孩子》就混合「十二怒漢」、「偵探懸疑」、「密室殺人」等橋段,單看劇情還令人想起日本禁片《自殺俱樂部》,可謂一道結合時下最流行獵奇與懸疑元素的「九大簋」。不問不知,其實導演也是看中今次劇本好玩,於是就拖了十二個日本新生代實力派演員入坑了!

不見血的死亡
《十二個想死的孩子》原為輕小說家冲方丁的長篇小說,作品曾入圍直木賞。故事以轟動一時的自殺網站為藍本,講述十二個青少年經由網站參與一場秘密集會,為的就是集體自殺。豈料在會場出現第十三人,多出來的一位更是冷冰冰的屍體,集會隨即剎停,眾人更要透過辯論,查出集會背後的驚人真相。

「我想死,但我不想被殺。」十二位年青人在偌大的廢棄醫院中呼喊著。
到底為何一群「腦囟都未生埋」的年輕人會執意求死?逝意已決,又為何執著是自殺還是他殺?堤幸彥在閱讀過原著小說過後,就被這個「自己生命、自己終結」的主題深深吸引,決定將長篇小說轉換成電影語言,將生死議題搬上大銀幕。
死亡,向來是日本電影中的常客。要血腥、人性黑暗,有《大逃殺》、《惡之教典》;要深刻反思,有《告白》、《禮儀師之奏鳴曲》。《十二個想死的孩子》不如戲名所呈現般官能刺激,反而由連場推理文戲主導,廣泛牽涉到現代人才有的First World Problem(第一世界問題),包括未成年人自殺、安樂死、集體自殺、家庭隔閡以及世代之爭等無形問題,緊扣時事脈絡,可說是一部相當貼身的作品。

比起不用錢似的大灑血漿,《十二個想死的孩子》呈現的反而是不見血的死亡。故事中大人們通通缺席,架空了成年人的家長主義,將生殺大權轉交年輕人的手裡,由本應是社會未來棟樑的新血們,秤比生命的喜樂與苦難,自行決定留下還是離開,擁抱生命,還是毅然放手。

自決是一件危險而美麗的事
日本歷來自殺率高企,加上過勞死、介護殺人等根深柢固的制度問題,死亡似是一場無從預測的季後雨,驟然襲來,在世者只可以當成四季日常,佛系看待。
很多人說,或許正因如此,大和民族才習得一期一會、侘寂之哲學,甚至有指日本人崇尚捨生取義,古時「切腹」謝罪被視為高尚的武士道精神;而二戰期間,日本失勢後,更有「神風特攻隊」撞向美軍戰艦的自殺式襲擊。某程度上,自殺被視為負責任的表現,更是為國捐軀的美德。這不單對香港人來說難以接受,對導演堤幸彥來說亦是一個相當危險的概念。

三島由紀夫唯一電影《憂國》

「日本人說自決,總帶著一份優美的聯想,但我認為這正是危險的地方。」
堤幸彥回憶起自己小時候亦曾經想過死,死念萌生之時,他不期然想起從小到大聽過前人慷慨就義的故事,包括有「日本的海明威」之稱的三島由紀夫,盛年時選擇以儀式感極強的切腹自盡,帶出對世道的強烈控訴,以自身性命為代償,完成一生悲劇性的幻滅美學。鮮血染紅了塌塌米,亦為後世的生死觀增添一份文化性的浪漫遐想。活不好不如死得好,與其帶著污點窩囊度日,更多人寧願一死以謝天下。

死亡,原來可以是一種解脫,也可以是一種表態的途徑。說到此,堤幸彥再三強調這是一種激進的意識形態,卻在日本人的成長過程中,無形地,滲入他們的思維模式之中。安樂死愈來愈受到關注和接納,雖說生死有命,但如果生命的價值在於尋找和實踐意義,未成年者自願放棄未來,拒絕成為下一批大人,會否又隱含著對成年人社會的失信與絕望呢?

《十二個想死的孩子》劇情大綱
十二個未成年少年因為不同原因,前往廢棄醫院的密室中集合,計劃實行安樂死。 原定以12 比 0 投票一致通過後便進行自殺,卻發現面前出現了一具屬於第十三人的屍體。原本不為人知的「安樂死計劃」,在相繼發生的神秘事件及謎團中變得鴻毛。而眾人在驚惶失措之情況下為求自保,迫使他們進行「十二怒漢」式討論找出兇手…
電影演員陣容強勁,找來多位日本新生代實力派演員,包括杉咲花、新田真劍佑、北村匠海、高杉真宙、黑島結菜、橋本環奈、吉川愛、萩原利久、渕野右登、坂東龍汰、古川琴音及竹內愛紗,電影由堤幸彦執導並由倉持裕及冲方丁編寫劇本。
電影現正上映。
PHOTO: NICK、劇照由片方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