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把肌膚託付給紋身師,交由對方刺上難以磨滅的圖案,若說紋身對雙方而言,都是一場神聖的儀式,並不為過。至於本地紋身師紋身張冰月(Jennifa)則將自己的畢生志業形容為意志的修行,挾著日本肌絵大師林相秀弟子之名,在業界早已薄有名氣,但她毫不諱言,經過疫情洗禮,得到沉澱和喘息的空間後,如今才終於找到自己的風格,決志從此專注創作日式傳統紋身。且聽Jennifa娓娓道來自己如何一路走來,踏上潛修之路。
視紋身為終生志業
城市人營營役役,窮盡一生,也未必能尋覓到自己的終生志業,而Jennifa卻早在19、20歲時,找到了值得她畢生奉獻的事業,迄今入行8年,未曾言悔。自幼喜愛畫畫的她,中學畢業後在機緣巧合之下,被紋身師朋友帶到紋身店,從此踏入由墨水和刺針交織的紋身世界,期後更跟隨日本肌絵大師林相秀學藝,拜師學習日本傳統紋身工藝肌刺(手彫り),把這門擁有二、三百年歷史的日本國粹傳承下去。從小,父親已說她注定要成為藝術家,師父林相秀則形容她有“Guts”,而她笑指自己僅是「膽粗粗」而已,「人們都說做藝術便要乞米,我不相信。」決意視紋身師為終身職業的她自言不擅辭令,但篤定地說:「我只可以做得更好,不可以step back。」

在香港,選擇以肌刺形式紋身的人並不多,因此Jennifa目前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以紋身機為客人紋身。
師承大師林相秀 傳承肌絵技藝
肌刺,與機器紋身大相逕庭,以人手取代機器,用竹籤取代鋼針,與運用紋身機相比,紋身師往往要耗費多3倍時間才能完成一個紋身,Jennifa的師父更曾為一個圖案花上10年。本是邀請師父為自己紋身的她,被他的敬業精神所折服,主動請求林相秀收她為徒,於2019年起開始跟隨師父學藝,到訪大溪地、台灣、大阪、沖繩等地感受不同的紋身文化。外間總以為大師必定對徒弟非常嚴厲,但Jennifa在三言兩語之間便打破了這個迷思,勾勒了他友善和開明的一面,「他很friendly,不是外間所言般專制」、「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如朋輩」、「他總是鼓勵我keep going,從不會『彈』我」。

Jennifa表示,希望自己能如師父一樣,在紋身時進入高度集中的心流狀態。

Jennifa把自己設計的家徽(右)和師父的並排,足見她對大師的尊敬。
紋身代表一種信任
Jennifa兩臂上滿佈紋身,而左臂上烏黑亮麗的大片刺青正是出自師父之手,狀似漩渦的圖案稱為版霧,是日式傳統紋身中用作背景的圖案。歷經兩年時間,在日本香港多次來回往返,共花了50小時,才終告完成。兩年間,Jennifa對紋身的意涵,乃至於對紋身師的操守有更深一層的了解,「客人喜歡我繪畫的圖案,願意把皮膚交給我,要承受痛楚又要付錢,代表一種信任,不是純粹一種交易。」

Jennifa一直不願意在左手上隨便紋上圖案,但當遇上肌刺工藝,便毅然決定讓師父「炸」了左手。
決志專攻日式傳統紋身
在日式紋身的傳統上,版霧之上多會有櫻花、菊花、鯉魚等日本圖案作主體,而Jennifa左臂的版霧上則只一個大漩渦,不由得讓人心生疑竇,她不徐不疾地解釋:「我就是主體。」此話說得鏗鏘,誠然,她就是自己人生的主角,腳下的紋身之路,就由她親手開拓。
走過學徒歲月,Jennifa目前在火炭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在疫情之下,她和師傅已有兩年無法見面,但亦因禍得福,得到沉澱和思考的空間。過去曾嘗試Old School、New School、Black and Grey、Mandara等風格的她,終於立定志向,決定從此專注鑽研日式傳統紋身。圍繞神話故事、四時風物的日式主題千變萬化,其歷史源遠流長,令她心馳神往,「我尤其喜歡東方傳統元素,如龍和鳳凰,我知道很多人都認為他們老套且難畫,但我就是想尋求突破,找一個新的方法去演繹。」紋身,是一生的烙印,因此Jennifa認為,要有文化底蘊的圖案,才值得一生一世留在身體上。

追求紋身是一種自由
在現今世代,紋身不再是禁忌,但既有印象並未被大眾徹底摒棄,仍有人將紋身和「古惑仔」扯上關係,對此,Jennifa不由得大呼一句「Oh my god!」幸好,接觸紋身的渠道漸趨多元,就如在上月舉行的「Hong Kong Tattoo Show 2021 香港紋身綉」便雲集了一眾風格各異的紋身師,一同推廣紋身文化。對於紋身師而言,這亦成為了彼此交流的平台,已經是第4年參加紋身綉的Jennifa表示,「獨木不成林,你不會自己躲起來做紋身,要讓參觀者看到不同風格的紋身,才能達至推廣和普及的效果,當大眾看到『靚嘢』的時候,人們自然更容易接受,也會有更多人想去紋身。」放眼未來,她希望能讓大家明瞭「追求紋身是一種選擇,是一種自由。」

自言往日會因紋身而「斷六親」的Jennifa,近年開始在紋身和生活之間取得平衡,創作風格亦因而改變。從去年開始,她一改昔日以黑、灰為主的風格,為作品添上不少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