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漸暗,戲院內鴉雀無聲,觀眾屏息以待,口述影像員徐徐讀出準備好的講稿…
「管道兩條行車線塞滿車輛,車輛緩慢但有秩序咁前進,突然,一架貨車尾門打開,大量橙色乒乓波流瀉到隧道地上。」這些電影畫面表達的資訊,一般人可以靠肉眼接收,但對於視障人士來說,沒有口述畫面是就沒有意義的。
最近,日本導演河瀨直美的《光》在香港正式上畫,電影講述口述影像員和弱視的攝影師交織出的光影故事。我們藉著這個機會,將鏡頭拉回香港,看看在大銀幕面前,口述影像員如何充當視障人士的眼睛;而視障人士又如何感受光影。

小有小做
「囂民集作」是本地口述影像服務機構之一,早前曾為「第七屆人權紀錄片電影節」提供口述影像服務,讓視障朋友接觸商業片以外的電影。創辦人鍾勵君(Michele)本身也是一名口述影像員,多年來從事與殘疾人士和藝術相關的工作,曾口述《刺客聶隱娘》和《踏血尋梅》等電影。「囂民集作做的東西較小眾,畢竟大眾事留給大組織做,他們有資源也有限制,要向出資者交代。」Michele口中的「大組織」,泛指香港盲人輔導會和香港展能藝術會,兩個老牌組織都是推動動視障人士接觸藝術的先驅。Michele成立「囂民集作」前,曾任職於香港展能藝術會,她指該會早於2000年代鼓勵殘疾人士參與文化藝術活動,為了讓他們更易接觸藝術作品,於是有了口述影像、等概念。
口述影像發展香港口述影像最早可追溯到2009年,當時香港盲人輔導會組織了首支「視障人士電影導賞」義工隊,為視障人士帶來全新的生活體驗。在此以前,視障人士想看電影,只能聽對白,每當電影以影像交代劇情,視障人士就只能「靠估」。今時今日,口述影像服務愈趨專業,大大增加視障人士享受電影的趣味。

好的口述影像
口述影像,由口述影像員代替視障人士的眼晴來接收視覺資訊,那怎樣才算是好的口述影像?四個字:「過猶不及」。說得太白,會奪去了觀眾「追看」和思考的興趣;說得太少,又擔心會妨礙他們理解,而且不能和電影的對白「撞咀」(與對白重疊),難度可想而知。
Michele曾擔任多部電影的口述影像員,有獨到心得,亦有一己堅持。「視障朋友雖然看不到,但思考是沒有問題的,他們對於影像有自己的詮釋。只要讓他們接收到視覺資訊,他們可以自行詮釋,我不能剝奪這項權利。所以不用一開口就講那是甚麼,而是透過描述,讓他們意會。」不過,她亦明白時間有限,口述影像員有時亦難以將畫面一一描述,「形容一個人『嬲』,易過話『兩眉戚起』,對白與對白之間的時間未必夠仔細描述,這是其中一個限制。」
《刺客聶隱娘》「好好講」
一齣120分鐘的電影,Michele準備口述講稿,往往要重複地觀看電影,花上2至3日才寫成。「第一次普通地看一次,第二次記下重要的場口,開始寫初稿。到第三次看就修改用字和練習邊看邊講,大概看要3至4次才完成。」Michele表示,她傾向用貼地、一般人聽得明的字眼去「講戲」,認為這樣才最傳神。「講」過不同電影,她說最易講的是出名對白少、節奏慢的《刺客聶隱娘》,令筆者相當驚訝。因《刺》劇中頗多靜態的畫面,不是很難講才對嗎?「不知幾好講!」 Michele雀躍的說。「正因為戲中對白不多,我就有很多時間慢慢講,不用擔心『撞咀』,而且電影很富詩意,我可以將講稿寫得很文藝。」
遲來的新戲
對Michele來說,《刺客聶隱娘》是一次相當好的經驗。《刺》上映前,負責提供口述服務的展能藝術會預先和電影公司溝通好,讓視障人士能夠在電影上映時,在戲院欣賞電影,和一般人一樣「食住爆谷等睇戲」。Michele指,礙於資源有限,很多電影欣賞會只在普通禮堂舉行,而且放映的絕少是首輪電影。
Michele認為口述影像發展至今,大家應思考如何讓視障人士跟一般人一樣,能隨時隨地走入戲院。「現在視障人士『冇得揀』, 明明有十場,但只有一場有現場口述,他們在沒選擇情況下就只可以看那一場,錯過又未必再可以看。」當我們在埋怨下班看7:30太趕,放假去電影中心太遠的時候,視障人士卻是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我最想做到的是有預錄了的口述旁白,讓有需要的人借了耳機就可以入場看,不用限時限刻,因為人最基本的東西就是make choice。」

本地口述影像服務機構「囂民集作」創辦人。她本身也是一名口述影像員,多年來從事與殘疾人士和藝術相關的工作,曾口述《聶隱娘》和《踏血尋梅》等電影。
PHOTO: NICK、NATALIE、受訪者提供、荃新天地、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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